“见到你的那一刻。”蓝露打断他的话说道,本来就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揭穿他,没想到他比任何人都聪明。
看着那人眸中闪过的疑惑,蓝露放下搅拌咖啡的勺子,抬起头神色诚挚地看向他,“因为你的眼里并没有我的故事。”
一如去年初见他们静坐时的画面,那种无比震撼、无比触动的感觉一下子冲击上心房,他那淡然得似乎冷漠的眸子條地染上了一丝亮光。他便用这样的目光重新打量起对面的女孩。
和他平时见到的那些精致得似假人的女子相比,她现在的着装和脸色无疑是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似乎是个很爽朗随意的女孩,但她此时却坐得端正安静。还有显眼可见他们是有一定年龄差距的,但他却感觉不到横跨在他们之间那条年纪的鸿沟,相反的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如果此次过后将不会再见,那他会觉得是相当可惜的。但耿先生的叮嘱犹在耳边,他不能再给她留下什么,或者要她留下什么。甚至一个名字也是不允许的。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李俊善终忍不住破坏规距地问了一句,“很遗憾不能成为你们故事的聆听者。”说出这句话时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别人口中头脑冷静、行事沉稳的人还是他吗?竟把自己最敬重的耿先生的叮嘱都拋至脑后了。内心不禁轻笑出声。
蓝露何不同样矛盾着,同样在原来的轨道上越距着。在公墓她那一句‘我们见一面吧’也只不过是因为当时情绪的使然。就算真的是那个人她也指不定能说些什么,更何况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在他转身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她便从他那双沉静而清冷的眼眸里发现这双眼睛里并没有自己的故事,如若真的是那个最了解自己内心的人,他不会用这样毫无情绪的眼神看自己,她敢肯定。
当时虽然被这一双好看的眼睛所吸引,但内心同时也涌起了不知兴幸不是那个人还是失落怎么不是他的心情。
蓝露倾了倾嘴角,忽然有些伤感的意味,“如果故事的主角还在这个故事里挣扎徘徊恐怕你是真的很难聆听到了,除非,他们走出了这个故事,而那时想聆听的也只不过算是一件只值一提的往事罢了。”
李俊善看着蓝露的目光里不知不觉浮起了一丝欣赏和怜惜。这个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却从那清澈的眼睛里和淡淡的语气中透出了无限的苍凉和悲然感,这两者之间的强烈对比让她流露的神韵里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李俊善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心里自嘲道,竟连心如止水的自己也无法躲避。
说到自己的事就异常敏感的蓝露留意到了对方微妙的变化,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让别人笑话了,于是忙扯出一抹笑来掩饰内心的不自在,转而,她非常突兀地转了话题。
“你这个咖啡杯子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咖啡杯。”刚才服务员一上来她就发现了,他手中的咖啡杯不但比别人的体积大了不止一半,就连杯壁上刻画的画面也抽象得让人有些看不太清楚,其颜色也是错综复杂,这样一个奇特的杯子放在西装革履的他手边确实过于童趣了。
李俊善无疑是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句,脑子空白了一下,但随之不着痕迹的淡然一笑,“确实特别,因为这个杯子是我的作品。”
蓝露完全没料到,当即皱了皱眉头,有些困惑。但很快又点点头略有所悟的样子,最后一脸愿闻其详的看向他。
定定盯了她一会,李俊善其后失笑地摇了摇头,“你好奇心挺重,真的很想知道这十年你和耿….他是怎么做到一言不发的。”
“你知道十年。”蓝露也被他巧妙地带偏话题,惊讶问道。
“当然。”李俊善抬头看向她时表情和语气都冷静了不少,“其实他说如果被发现了就让我传达一句:这十年里,今天唯一一次不是我。”
‘今天唯一一次不是我’这句话无疑是一语道出了此时蓝露心中的那点介怀。说实话,她正在嘲笑着说不定这几年来坐在自己身后都是不同的人,而自己却没有发现,还一味的以为只是他。而他似乎也预测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让人传达了这句话吧。果然就算他没有来,对她的内心亦是了如指掌的。
“哦。”片刻之后蓝露才垂下眼帘含糊地应了声,忙埋首喝了口咖啡以掩饰自己开始发热的眼眶。原来自己真的很在意身后的那个人不是他。
很快的,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对对面这个非常优异的大帅哥多感兴趣,在等到了那个人的那句她想听到的话后,就没什么耐性再聊下去了。
呵,她到底是多冷漠而又冷静的一个人哦。那么一个大帅哥坐在面前竟也能无动于衷。
手上的咖啡几口便见底了,可他们坐下来还没多久呢,到底要怎样不失礼貌地开口道别呢?
正在蓝露烦恼地盘算的时候,桌上李俊善的手机恰好闪烁了起来。两人本能地同时向那手机扫去。
相比之前举手投足均雍容尔雅、不拘形迹的男人突然有些仓促地伸出了手,宽厚的大掌压着屏幕抓起了手机。李俊善心里汗颜自己竟出了这么低级的批漏。
眼看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蓝露条件反射地遵从内心的想法條然站了起来,并迅速抓起一旁的跨包。
不料侧头就看到对面的人正望着自己,更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才意识到她此刻的动作完全就是一副要落荒而逃的准备。
惊觉般放开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愤力甩开的椅子,并微窘地收回已经跨出了一大步的脚,微微站直了身子。
在那人略询问略冷淡的目光中蓝露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看着他尴尬地咧了咧嘴。自救地指指外面,又指指他仍在震动的手机。意思是我就先走了,你好像也有事要忙。
没等李俊善作出下一个动作。蓝露马上一边讪笑着一边闪躲似的回视着他目光,脚下不忘移动一步步往外走。
李俊善转头看着那逃命似的纤细身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