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葭回到家中,就看到外婆的身影在土灶边上转来转去的,时不时地将手用专用的擦手布擦拭一下,外婆叫那块布为灶头布,煮饭时的必备单品。食物的干净程度和掌勺者的双手有着莫大的关联。
在炎热的夏季,煮饭真的是一种折磨,外婆的后背都已经湿了一片了。不过再热的天,外婆都不会让家里的孩子们吃冷食,外婆说天气越热的时候,就更需要热乎的食物,这样脾胃才不会失调,因此家里的锅灶几乎没有一天是不开火的。
当于葭到家的时候就看到编织袋被放倒在前厅上,还未倒出来,将茶篓放到前厅的地上。于葭到大门后,拿来了竹扫把,将前厅正中的位置划拉几下,放回原处。只见于葭到灶上拿了那把银白色的铝制水瓢,在水缸里舀出一水漂的水,将其撒到刚刚扫过的地上,这样可以让茶叶的水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保存,进而保持住挺翘的状态。这是后面快速制作茶芯的一个重要因素。接着将茶篓和袋子里的茶叶全都倒在地上。稍微将压得紧实的地方扒拉几下,防止发酵变红。
夏天的温度高,加上茶叶的量一般都比较大,茶叶放得松散的话,就需要很多的袋子才能装得下,鲜茶一般都会被堆压在一起,这样茶叶又特别容易变红。这一带的茶农种植的基本上都是云雾茶,当然还有少量的大白茶和一些本地杂茶,因此茶厂只制作绿茶。
无论是加工成茶芯(将茎叶分离的一个过程)还是直接制成茶的新鲜茶叶,都需要防止茶叶变红,因此采回来的茶叶都会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于葭将茶叶安置好以后,拿起脸盆准备擦洗一下的时候,外婆就说到“小葭,不要直接用冷水洗,舀点后灶锅里的热水,掺一下再洗。”洗好脸,外婆也已经将饭煮好了。一如既往桌上是三道菜品,一盘扁豆,一海碗丝瓜汤还有一盘咸鱼,咸鱼是常驻嘉宾。扁豆和丝瓜是夏季特邀嘉宾,春季一般是油菜莴苣,夏季以豆类居多,还有各式各样的笋,五花八门的瓜类。秋季以花瓶菜为主,佛手瓜,冬季则是白萝卜,花菜,菠菜,南瓜和芋头等。蔬菜的种类丰富多样,但是上桌的一般不会太多,外婆特别爱制作菜干,储存起来,不知为何外婆不太稀罕新鲜的蔬菜。
于葭和外婆吃好饭,将用干净的水跑起来,就开始下午的大工程——剥茶芯。剥茶芯,就是将采摘好的茶进行茎叶分离,首先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一条或者多条的茶芽中部,保持茶芯的尖端朝上,右手拇指和食指将茶茎左右两边的叶片撕下,再顺势下滑将茶芽老的部分掐掉。
天气真的有些热,于葭就换上了凉爽的五分裤,尽管夏日里有咬人的小黑虫和蚊虫,还是抵挡不住清凉的诱惑。于葭将那条床高的木制四角凳在房间门口摆上,将平底的簸箕翻个面,使簸箕底朝天,倒扣在凳子上,搬上小竹椅,捧一堆茶叶放在簸箕上。外婆靠着房间外的木墙上,于葭则坐在外婆的对面。于葭采取的一次一条的工作方式,于葭的外婆每次剥茶芯时则是左手一次性抓三四条的茶芽,再用右手将相同位置的叶子一起薅掉。总的来说,于葭的速度还是快了很多。
今天的茶叶大概有五十斤左右的样子,四斤茶芽差不多能剥出一斤的茶芯。尽管于葭快的时候于葭一分钟可以剥一百二十条的茶芯,慢的时候也可以达到一百条每分钟,但是茶叶的数量实在有些庞大,于葭顶破了天,一下午的时间也只能剥二十斤。看到堆成小山一样的茶叶,于葭竟然也能做到外表淡定从容(实则内心也是慌张的),这大概是从小练出来的,对于特别多的茶叶的处理已经有了一套固定的处理模式了。无他,剩下的明天剥。
外婆似乎心有所感,对着于葭说到:“慢慢剥就好了,剥不完的茶叶,明天还有时间,越想快就会变得越慢,而且你小姐姐今晚就会回来了,明天你们就留在家里剥茶芯,我明天去奈山将今天剩下的茶叶采完。”
因为今天的茶叶是从老茶株上摘得,这样的茶芯制成茶珠以后特别地白亮,卖相特别好。如果是老茶株砍掉而新长出来的茶株,在被砍后的前三年里,大概三斤就能剥出一斤,但是这样的茶芯包成的茶珠的颜色会比较黑,市场并不是很好,同等质量的茶珠,黑的价格就要相差五六元。
受消费者的喜好影响,有些人就会在黑茶珠上上粉底——在茶珠里加石膏,让茶珠尽可能的符合市场的审美,因而得到一个更高的价格。2007年的物价还是很低的,这时候一块钱都可以买到五个光饼了。夏季的生茶一斤有的年份一斤才两毛钱。
这时候,干的茶珠一斤大概是三十几元一斤,大约需要八斤的生茶可以制成一斤的干茶珠。在茶珠的收益上远超茶叶。于家村的茶珠制作大概是从七八年前开始的,从那以后村里每家每户夏季下午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剥茶芯。
剥茶芯是于家村的男女老少都会的一项技能,少女们的可谓是其中的主力军,于葭和姐姐们更是其中的翘楚。
于葭和外婆一直在剥茶芯,除了起来上厕所,喝一下水,屁股都没有离开椅子过。到了下午的四五点的时候,于葭的腰就有些酸了,“外婆,我休息一下,腰有点酸了。”“那你起来转一转,小孩子家哪里有腰,青蛙无骨,小孩无腰。”外婆顺道吐槽了一下。于葭起来在厅里走了一圈又接着剥茶芯去了。
过了一会儿外婆就去做晚饭了,除了夏季采茶旺季的时候,家里的晚餐时间基本都固定在下午五点多,这样不仅可以使用餐的时间固定,还可以起到经济实惠,节能环保的作用。
晚饭好的时候于葭的姐姐也回来了,还带回了外婆爱吃的水糕也叫七层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