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名是在相思屋舍醒来的,族长和各位长老经过试探得出结论,人虽然不是魔族人,但毕竟来历不明,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放心些,就破例允许他留在鸟族了。
经过诊治伤情严重,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如此相思只得把他带回了自己的院子照顾起来。
期间五长老来过一次,也没有说什么,看了看就走了。
相思阿娘过世,阿爹被囚禁的那些年,都是五长老在养育她,五长老虽然为人淡泊但一向待她视如已出,慈爱有加,有求必应。
他是除了阿爹阿娘以外唯一一个相思放在心上的亲人。
安无名又在床上趟了几天才能勉强下床。
大概过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期间用了不少上好药材,安无名这才彻底好了起来。
他这一好简直成了整个鸟族的福音。
不是帮东家砍柴就是帮西家带娃,要不就做很多好吃的挨家挨户去询问,有要吃的吗?
时间一长,鸟族所有人都知道了安公子是个大好人一枚,不但乐于助人还慷慨,最主要的是还是个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在如此高尚美德光环照耀下,人们早就接受了他,甚至渐渐忘记了他是个外来人的事实。
当然这中间不包括所有人,公主就是一个例外。
眼看婚事将近。
焦虑不安。满心不甘的公主,向身边的人展示了她异常暴怒的一面。
身边的人个个对他避之不及。
这其中也包括安无名。
那天安无名刚从山上打了野鸡回来。
刚好不小心撞上被强行拉去试礼服的公主。
公主本来心情不好,这一撞、刚好就撞到了枪口上。
公主盛怒之下提着鞭子狂抽了安无名一顿。
而安无名全程除了躲就没有还一下手。
任由鞭子打在身上落下一道道紫红色鞭印。
此事一出,族中人全部指责公主此事不对。
长老一气之下下令禁足公主,出嫁之前不得出房门。
鞭子一收,法力一封,凡人无异。
公主不愿,但也无奈,只得天天想着法子求他身为长老的阿爹,希望可以放她出去。
但是长老知道此事不能由着她胡闹。
心一狠,任何人不得探望,想以此绝了她的念想。
出嫁当天两个仙娥正在给公主上妆,却见平常一向骄傲的公主,正一脸生无可恋的神色,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戚戚。
两个仙娥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劝动半分。
最后眼看吉时接近。
万般无奈之下,公主的贴身侍女把心一横,一副英勇就义的慷慨道;“如果公主实在不愿嫁与大殿下,我愿代替公主出嫁。”
公主虽然不愿意嫁,但是也被惊到了,她道;“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侍女却不卑不亢道;“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魂飞魄散我也无怨。”
公主错愕过后,就答应了。
此侍女乃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仙龄不大,早些年长老亲自给她挑选的,为人温婉,乖巧。
一向任劳任怨的性子,平常在公主眼里就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
此时不免仔细瞧了瞧。
长相清秀,温婉。没有过多的惊艳,却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公主脱下嫁衣就给她穿上了。
侍女穿上嫁衣的那一刻,眉眼弯了弯,似笑非笑。
旁边的侍女同情的看着她,忍不住一盆凉水泼了过来,“竹苑,冒充嫁给未来天尊,那是死罪啊!那是要被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
竹苑却笑着反过来安慰道;“我知道,你们不要为我担心。”
大有一副完成光荣使命的荣耀感,道;“所以今天更要把我打扮的漂亮点。”
此话听在旁人耳里,更像是生死决别。
另一个侍女满含泪水的帮她梳了个适合她的新娘妆。
既然要死,不如死的美点。
竹苑化完妆后满意的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朝公主重重了磕了三个响头,道;“此去不知凶吉,以后不能再侍奉公主了,公主保重。”
公主难得亲切的把她扶了起来。
红帕一盖登上金銮车殿,踏祥云朝天宫而去。
天宫大殿之上,仙神云集,一片祥和喜庆之气。
未来储君大婚,普天同庆。三界同喜,四海八荒同乐。
宴会足足开了七天七夜。
天尊和天后正坐大殿之上主持婚礼。
礼毕,众仙祝福新人。
送入洞房。
期间玄羿一个人匆忙到场,喝了杯喜酒就离去了。
晚上月上眉梢时分,婚房的大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竹苑藏在衣袖下手紧紧抓着衣襟,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一阵足音入耳。
仙娥退尽,房门又被重新关了起来。
整个房间所见之处皆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竹苑紧张的透过喜帕下看着一双脚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时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双手又紧了紧。
索性闭眼等死,片刻过后却不见任何动静。
再睁眼一看,那双脚调转脚步朝桌子边走了去。
竹苑总算松了一口气,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却听见轻缓的声音道来;“公主、别怕,我知你心知所向、所以并不会强迫你。”
闻言竹苑握紧的手松了松,瞬间安了心。
他说“别怕”这句话以前她也听到过。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句话就可以安人心。
竹苑陷入了以往的思绪里,那一年她很小,被几个比他品级高的仙娥们欺辱。
掉进了一旁寒潭中,众人离去,剩她一人在寒潭中挣扎。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时,意识模糊前看到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使劲力气伸手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
她获救了,救她的人正是九天之上的大殿下。
本来云泥之别的二人从此命运有了交界。
她从小是个孤儿,所以鸟族的仙娥们就老是欺负她。
玄机重偶来鸟族救下她又心生怜悯见不得她被欺辱。
临别前摘下象征自己身份的龙行翡翠玉佩悬挂于她的腰间。
果然,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欺辱她。
以往欺辱她的那些人对她不是敬而远之就是有意巴结。
后来长老把她赐予公主后,她就把玉佩藏了起来。
这厢竹苑还沉浸在往日的思绪中,那边玄机重的声音正缓缓道来;“时候不早了,今日也甚是乏累,公主早些歇息吧!”
话音一落,竹苑听到脚步声正朝门口走去,她又惊又急。
惊的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之前在脑海中想过无数中的可能。
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
她想着被发现后,殿下会勃然大怒,天尊和天后一定会严惩不贷。
轻则她会被打入凡间受尽永世轮回之苦,永远不得再入天界。
重则将被打的魂飞魄散,永消八荒。
又或者被流放蛮荒,成为妖兽腹中之餐。
却唯独没想过,殿下连喜帕都没挑,便要离去。
急得是,若是今日不坦诚相见,那明日再知真相就是欺骗,而她不想骗他。
若是今日欺骗了他,以后她将无颜面对玄机重。
今日之事要不就今日挑明,要不就永远成为秘密,很显然后者是在冒险。
而冒险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她承受不起。
就在玄机重双手推门而去之际,后面传来一声;“殿下,等一下。”
闻言玄机重停下伸在半空的手,身子怔了怔,回头道;“公主,何事。”
竹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伸手取下了盖在头上的喜帕。
取下喜帕后竹苑鼓起勇气与玄机重的双眸对视。
两厢对望,沉默不语。
气氛有种诡异的尴尬。
让她意外的是,待玄机重看清她这张脸后,满上除了一闪而过的惊讶之后,再无过多的表情。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嘴角含笑。
竹苑摸不清他心里的想法,勉强自己与他对视。
只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下多了几分压迫人的威严。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半响过后,竹苑被他盯得心里发颤,但她还是从他的神色里读出了,他在等她给他一个说法。
竹苑心中一痛,他果然不记得她。
竹苑迎着他的目光,不紧不慢,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半晌才开口道;“殿下,冒充公主嫁你,全是我个人意愿。跟其他人无关。”
她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好似无所畏惧。
可是隐隐发抖的身躯以及紧拽的双手,暴露了她此刻正害怕还有不安的内心。
玄机重一向温文儒雅,和暖如春的面孔下双峰蹙了蹙。
负手轻声走到正摆满了各种吃食和美酒的桌子旁坐下。
手放桌子上时,碰到了原本用来挑盖头的秤杆。
他转头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过了许久才从玄机重的口里吐出两个字,他道;“理由。”
竹苑怔了怔,道;“公主不愿,所以、、、我才、、、、自愿请命。”
一直表现的生死无惧的人,此刻话却说的吞吞吐吐,明显的底气不足。
死都不怕的人,此刻却因为说慌而慌了神。
玄机重神色缓和了不少,双眸凝望着竹苑,吐字如兰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闻言竹苑神情有点恍惚,似在思考,又似在隐忍。
一刻钟后,才道;“殿下所言何意,我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说完双手覆地,头磕了下去。
玄机重不语,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玄机重道;“你可知,此事可大可小。可生可死。”
竹苑如何不知,从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心中就明了,她这么做就等于交出了自己的生死大权。
可那又怎样呢?她的命本来就是他的。
当年他若不救她,她早就死了。
如今就算是让她为他魂飞魄散她也无怨。
何况本来嫁给他就是她今生的夙愿。
夙愿已成,生死无怨。
见她不语。玄机重道;“抬起头来。”
他的话对她反佛有某种蛊惑的力量。
她慢慢的抬起头,与他对视。
两厢对视,只见她的神色比刚才又多了几分镇定。
一张清秀的脸,整个人显得温婉,淡雅。不惊艳,却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纤细的身形包裹在不太合身的喜服里,显得整个人如风中杨柳,一吹就要扬起来般。
玄机重心知她并没有说实话。
见她始终执拗的神韵,他突然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支撑她宁愿冒着被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嫁给他。
既然个人生死无惧,那么……玄机重道;“应你此举,若是整个鸟族与你殒命,若如此,你也生死无惧吗?你此举已然挑战了天族权威。罚是一定要罚的。”
玄机重提醒道;“冒充公主与天界联姻,这已经不是你个人的事情。”
果然,此话一出,竹苑终于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见她一直未流泪的双眸此刻却未语先泪。
哽咽道;“殿下,殿下……。”许是一时急的,又像是在斟酌用词。道;“这全是我个人意愿,不关旁人的事。殿下您宽厚仁慈,放过不相干的人吧!此事错在我,我愿一力承担。”
玄机重见她巴掌大的脸上挂脸了泪珠。
虽然是在向自己求饶。可她所做的一切,却并不是为了自己。
不知为何玄机重心中莫名的躁了躁,道;“你很想死?”
竹苑毫不迟疑的回道;“不是的,我不想死。”
“哦!那是为何?”
竹苑道;”我只是……只是。”
玄机重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与她平视,道;“只是什么?”
见她神色挣扎,玄机重又道;“你若不说,我怎么帮你。”
两人离的很近,彼此的脸庞倒影在对方眼底。
竹苑痴痴地看着眼前这张印在心底的脸。
还是一如既往的风神俊朗,还是一如既往温柔如初。
这张脸在今日以前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这个场景也是她在心里和梦里想象了千万遍。
却没想到如今真的实现了。
想到此刻,一抹红晕染上了竹苑如玉般的脸上。
凝神垂眸,纤纤玉指覆上了腰间悬挂的玉佩上。
取下玉佩,置于手中。抬眸问道;“殿下可还记得这个。”
玄机重看着她手上的玉佩不语,似是在思索。
终于过了半响,就在竹苑以为他会说不记得的时候,玄机重才缓缓开口道;“我记得,这是我的。”
竹苑破涕为笑欣慰道;“殿下,你还记得。”
玄机重道;“记得,难道?”
竹苑道;“不错殿下,这个玉佩是你曾经救我之时赠送于我的。也因为这个玉佩才保我无恙到今日。”
玄机重道;“这就是你要嫁给我的理由?”
竹苑被他这么直白的一句话噎的羞红了脸。
如实相告道;”我、我只是想报答的殿下救命之恩。并没有别的意思。”
后面一句话说的极小声,明显底气不足。
见她一副又羞又窘迫的神色,玄机重笑了笑,不怀好意道;“你可知作为天宫仙娥,竟然胆敢觊觎天界殿下美貌,该当何罪?”
闻言竹苑想都没有想辩解道;“我不是觊觎殿下的美貌,我只是单纯的爱慕殿下。我见公主不愿嫁给殿下,想着就算你们成亲了也不会幸福,我不想看到殿下不幸福。殿下您在我心里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自从你救了我之后,嫁给你是我一生的夙愿。所以我才斗胆请求代替公主出嫁。”
竹苑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一急之下竟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听了竹苑的心里话,玄机重的神色变幻不定,神情复杂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竹苑道;“句句属实,如有欺言,就让我……”我字还没有说出口。
玄机重道;“你先起来。”
许是跪的太久了,竹苑起来时身形不稳一个踉跄眼见就要撞到前面的桌子上,玄机重手疾眼快挡在了桌子前面。
竹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扑进了这个她想念了许久许久的温暖怀抱,久到她以为今生只能妄想。
两人此时就是一副相爱之人相拥的姿势。
竹苑贪婪的不愿分开,双手毫无抵抗力不由自主的把玄机重抱的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