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大梁皇帝公胜桓将一方羊脂白玉制成的名砚狠狠地扔在匍匐着的太子面前,砚台瞬间摔成无数碎片,惊跳着奔向麒麟殿的四个角落。
旁边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柳眉星眸,肤色白皙,翠翘满头,云纹绣袍,金丝镶边。虽已有点岁数,不复年轻时的光华,却散发着成熟韵味,仍然不失为一位美人。
这正是公胜凌风的母亲,皇帝多年来最宠爱的舒妃舒亦珊。此刻她正拿着一方手帕嚎啕大哭,满头的翠翘都在乱颤。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太子公胜凌渊趴在地上,头不敢抬,大气不敢出。
“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朕尚在,你就敢对自己手足下手,朕若不在了,还不知道你要做出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儿臣不敢!儿臣知错!”太子不停地磕着头,“儿臣并未伤及六弟。六弟鬼迷心窍,护着一个妖女,他抗旨不遵,儿臣才不得已而为之。谁料中途突发山林大火,六弟走散,儿臣派人遍寻不着……”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舒妃一听儿子失踪,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公胜桓气得把案上的奏折悉数扔到太子身上,继续咆哮道:“你如此不能容人,朕如何将这江山交付于你?!”
龙颜盛怒,旁边的几位大臣此时也缩在一边,袖中双手交叉紧握,不敢出声。
太子一边拼命磕头,一边痛哭流涕:“儿臣一时糊涂,请父皇恕罪!”
“渊儿——”随着一声焦灼的呼喊,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皇后随即出现在众人面前,头戴翡翠凤冠,一袭绣满凤纹的紫色长裙拽地,甚为庄重高贵。
见到公胜桓往太子身上扔奏章,她扑上去抱住太子,以身去挡。
“今天你也要来气朕是吗?”公胜桓怒道。
“陛下息怒,事出有因,陛下不要一味责备渊儿!”
“你还护着他!慈母多败子,就是因为你过于溺爱,才会如此不成器!”
“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容臣妾带他回去好好管教!”
“今日朕亲自来管教!”公胜桓语调冷厉如剑。
高皇后心头一颤,她不顾一切地说道:“陛下何尝没有过错,陛下平时过于偏爱晋王才会让渊儿一时乱了心智。”
“混账!你们母子二人愈发不像话了。你们一个是大梁皇后,应母仪天下;一个是大梁太子,应谨言慎行,为人表率。你们看看自己都干的什么事情,说的什么话?!”
高皇后和太子凌渊未敢回嘴,只是抱头痛哭。
舒妃也哭得更凶了。
麒麟殿内一片哀嚎声。
公胜桓头痛欲裂,忿然骂道:“朕还没有驾崩,你们一个个都哭什么?!”
可是他的话一点都没有遏止哭声。
他恼怒地下旨:“皇后教子无方,禁足三月,不得出慈元宫半步!太子失德,先收押大牢,等候发落!”
“陛下——不可啊,渊儿乃是太子,若打入大牢以后他如何服众,请陛下顾及他颜面啊!”
“朕顾及他的颜面?朕的儿子手足相残,谁来顾及朕的颜面?!带下去!”
高皇后和太子号叫着被拖出了麒麟殿。
“陛下,若风儿有闪失,臣妾便随他一起去了。”舒妃哭得梨花带雨。
“爱妃勿要忧心,朕已经派了数千御林军前去搜寻,定能找到风儿。”公胜桓耐着性子安慰道。
“报——”一个御前侍卫匆匆跑进来说道:“启禀陛下,晋王殿下已经安全回府。”
“当真?!”舒妃几乎一下子站起了身。公胜桓也转怒为喜。
“属下不敢谎报。”
“陛下,容臣妾即刻去看望吾儿。”
“也好,替朕去看看他。”公胜桓心头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晋王府前。
一驾明黄凤辇急驰而来,稳稳地停在门前。
车帘掀起,心急如焚的舒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凤辇。刚来到府前,就遇上从里面走出的数位御医。
御医们见是舒妃,忙跪拜请安。
舒妃问道:“爱卿们,吾儿可有大碍?”
御医回道:“回禀娘娘,我等尚未给晋王爷诊治。”
“什么?那你们来做什么?现在去哪里?”
“禀娘娘,王爷召我等来,是要我等去质子府给北齐公主看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爷人呢?”
“回禀娘娘,王爷正在书房。”
舒妃连忙往书房赶去。
“风儿,风儿。”公胜凌风在书房听见母妃的声音,忙出来迎接。
“儿臣见过母妃,您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让人操心呢?”舒妃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一遍,见他没缺胳膊少腿才放下心来,轻斥道:“为何不让御医诊治?”
“儿臣好好的,哪需要什么诊治?”公胜凌风笑道。
舒妃见他形容憔悴,心疼不已,说道:“自己先不让御医看看,就把御医往公主那里差遣。这北齐的公主怎么如此不识大体?”
公胜凌风见母妃责备起浠月,忙解释说:“这跟她无关,因为是儿臣不小心伤了她,还让她落了水,怕她伤口感染所以才着急派人去给她诊治。”
舒妃见他如此着急维护对方,更加生气,说道:“风儿你因为她差点丢了性命呀!太子都被打入大牢了!依我看,这公主定不是什么善类。以后你切不可再与她来往。”
公胜凌风说道:“母妃误会了。公主品行端正,儿臣说了一切跟她无关……”
“你无须再维护她。都怪母妃没有提早为你打算,母妃见你一门心思苦学,无意儿女私情,本来想再过几年给你定亲,不想我儿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是时候该娶一位王妃了。”舒妃说着微笑起来,“过几日,母妃便给你物色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尽早让你父皇给你们赐婚。”
公胜凌风神色遽变,说道:“儿臣还不想成亲,此事休要再提。”
“风儿,你要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啊!”
“母妃严重了,儿臣自有主张,母妃不必担心。”
舒妃见他丝毫劝不进去,知他已经情根深种,心里对这位北齐公主生出几分鄙夷和不屑,竟然私下与男人交往,她是断断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这种女人的。
既然儿子劝不进,那她得找别的办法让这个女人远离她的儿子。
于是她便说道:“既然风儿不愿,母妃也不勉强。这北齐公主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我儿如此倾心,母妃倒是很想一见。”
公胜凌风笑道:“待她伤愈,儿臣自会带她来拜见母妃。”
“如此甚好。”舒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