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几名侍卫在前面开路,行人商贩纷纷闪避,景翌等一行人紧跟其后。
太子脸朝下趴在长凳上,全身罩着披风,只看得见急速后退的地面,这使得他更加头晕目眩,他干脆闭上眼睛。臀部跟火烧似的疼,浑身软绵无力。
抬凳的四条汉子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衣衫也已经被汗水湿透。
这是回府最近的一条路。如果不经过闹市,要绕一条更远的路,两倍的时间,为了让太子尽快回府医治,忠心的景翌不得已选了这条人满为患的近路,他怎能料到此路凶险呢?
一路畅行至茗仕茶楼时,突然前方一阵骚动。混乱的人群互相拥挤着朝他们涌过来,伴随着哭爹喊娘的尖叫声,街上各种商摊被撞翻踩踏,人们或往前跑或逃进沿街的店里。
太子一行人见此情景,脸色遽变。
景翌扯着嗓子大声命令道:“都别慌,保护太子殿下!”
众人势欲拔剑,可是人潮一下把他们淹没,根本没有时间做任何动作。转眼间,太子随行人等大部分被人群冲散,只有景翌和抬凳的四人死死把太子护在中间。
疯狂的人潮过后,迎来一个短暂的空隙,空气安静得可怕。
紧接着几声哞叫声传来,大地猛烈震动起来。
景翌心下一惊,循着声音望去,眼里立时升起恐惧。
七八头被激怒的公猪正嚎叫着朝他们冲过来,那粗壮的身型每头重逾千斤。
“啊——,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声,景翌等人抬起凳子撒腿就跑。
往回狂奔了跑了数百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站定喘气,几人发现自己帽子也丢了,鞋也没了。
“太子殿下呢?”有人问道。
长长的板凳上空空如也。
太子也丢了。
“太,太子殿下——”景翌大惊失色,忙返身回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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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太子公胜凌渊已经昏死过去。
刚才他从剧烈摇晃的长凳上掉下来之后,重摔在地,先是被他的两个侍卫狠狠踩了几脚,又被后面猛冲而至的两头公猪践踏,肋骨全断,五脏俱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景翌找到他时,他披头散发,满身血污。
景翌带着哭腔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周围的人听说地上这个狼狈不堪的人竟是太子,纷纷聚拢过来围观,不一会便里三层外三层,就差拍照留念了。
浠月目瞪口呆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不由得对凌欣刮目相看,小小年纪,能导演出这一手好戏,真是有魄力有才能。小丫头这么仗义,狠狠替她出了口恶气,第二次被她感动到了。
“妹妹可别被发现了!如果太子不死,他若知道是你干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哼,是他招惹本公主的哥哥姐姐在先,他若来找我报仇,我奉陪到底!本公主岂是吃素的?!”凌欣不屑一顾地说道。
“闲杂人等让开!”楼下传来大声呵斥声。
原来是宰相刘柏翰在太子府门前等候多时还未等到太子等人回府,便派人来接应。
浠月见他们带着太子匆匆离去,也忙拉了凌欣离开茶楼。
事情闹得这么大,皇帝肯定要严查,被查到就不好办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浠月送走凌欣,自己便回了质子府。
回得府来,便见乐正昭羽高颀的身影正在园中凉亭里自个儿下棋。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昭羽有点像自己的亲皇兄,令她有三分敬,三分怕。
浠月希望他最好不要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于是当作没看见他,悄无声息地往内院溜去。
不料,昭羽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问道:
“怎么一个人回来?欣儿公主呢?”
浠月吓了一跳,面上却装作无事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她有事先回宫了。”
说罢,便继续往前走。
“慢着。”昭羽说道,一边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浠月无奈地走到亭子里,问道:“皇兄何事?”眼眸却瞟向别处,避免跟他视线接触。
昭羽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今日出门可玩得开心?”
“啊?开心,很开心啊!”浠月故作轻松说道,不知道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愈发心虚了。
“那就好,”昭羽笑道,“皇兄看你身子也大好了,明日开始便教你剑术。”
“当真?”浠月惊喜地问道,这出乎她的意外,没想到他真的肯教她。
昭羽笑道:“皇兄何时骗过你?!”
浠月喜不自禁,忍不住给他一个熊抱。
突然而来的满怀芬芳和温热,使得昭羽身体蓦地僵住。
面前那如花的笑靥,流转的星眸,离自己近在咫尺,彷佛整个世界都化作了她。
那天在蝶园第一次见到她,他已然知道她就是他久久等待的那个人。
昭羽伸手将她的一处乱发轻轻拢到她的耳后,微笑着,不舍得惊动了这美好的瞬间。
浠月幽幽地叹道:“真希望你是我的亲皇兄啊!”
昭羽闻言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但他仍然笑着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亲皇兄!”
“你会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待我吗?可别趁我不备,把我烹了啊。”浠月开着玩笑。
昭羽默然不语。
见他不回答,浠月放了手,这男人毕竟是凌欣的心上人,她可不敢玩得过头,便笑道:“皇兄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养好精神等待明日练剑。”
温暖的身子抽离开去,昭羽一瞬间恍惚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随她而去,表面却自然地说道:“好。”微笑着目送她离去。
浠月回到寝阁,看到那方手帕还是整整齐齐地放在案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它。
几行遒劲潇洒的字迹随即映入眼帘:“宁儿,数日未尝得见,吾心甚为挂念。那日令宁儿山林涉险,乃吾之过,若宁儿仍恼之,吾愿当面谢罪。”
如此诚恳的字句出自傲慢的公胜凌风之手,浠月简直不敢相信。那天是太子要置他们于死地,怪不得他,至于期间他有轻薄之举,倒是令她有些恼火。她不想见他,是不希望跟他有更多的纠缠。她是带着试炼的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必须全力以赴,不能分心,否则可能永远回不了家。
她不敢也不能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动感情,因为结局是注定不可能的。想到这,她心一横,吩咐婢女拿来笔砚和一块手帕,蘸了墨水,提笔就写。
笔悬在空中,却无法落下。
她唐明浠月来自平行宇宙的高等文明世界,汉字这种有生命力的象形文字虽然流传下来了,但是这原始的书写工具在她那个世界早已成为古董,只有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才略知一二,根本没人知道如何正确地使用它写字。
她确定要豁出老脸去,毫无章法地写一堆奇形怪状的字吗?这个世界的人看了可能会直接喷饭!
不过转念一想,她写的又不是情书,而是绝情书,恐怖的字迹应当有加成效果。
于是她果断地下笔,费力画了几个字:“你我无缘,各行前路。”
画毕,她折好手帕递给婢女,说道:“把这个送给晋王殿下。记得不要在用膳的时候给他。”
婢女回道:“是。公主。”便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