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依旧保持着原样，连一丁点碎渣子都没有掉下来的那块巨石，方然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抬起手摸了摸石头。
坚硬，冰凉，粗糙。
别说像预期那样碎成一地粉末了，就连个裂缝都没有。
“是不是力道不够……”
他退开几步，灵力运转，如同惊涛骇浪。
千劫轮回！
一剑！
轰！
气爆轰开数丈，巨大的爆鸣声回荡在山腹之内，回音重叠，成了一种如同千军万马奔腾的声浪！
百战道韵起手，握剑！
刺！
在这声浪冲刷之下，那块巨石……
依旧是纹丝不动。
方然不甘心，还用天机轮盘建模解析了一遍。
很多威力强绝的招式，一击轰出，目标外表面可能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模样，但是内里，已经彻底被轰成了齑粉。
但是很遗憾，解析出来的这块巨石，就和山腹里面其他石壁上的别无二致。
硬要说有差别的话，可能就是因为在方然冲击的正前方，所以在风压冲击之下，表面上的积土被拂开了许多，显露出来下面嶙峋的表面。
方然的劲力控制的细致入微，肉身的冲击力丝毫都没有卸到这块石头上。
“不应该啊……”
刚破境的时候，百战道韵一拳轰飞穷奇道韵的时候，那种威势简直势如破竹，强悍的令人难以置信。
可不是现在这种样子，看上去威力强横，但是连一块石头都劈不碎的。
引剑收招，百战道韵也随着方然的动作，做出来一个收招的动作。
方然再随意挥舞了几式基础剑招——
刺、挑、劈、钩、点、挂、撩……
身后的道韵倒是原模原样地一一同步使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幻影化身一样。
可以想来，如果这样的幻影化身，力道加持在方然的每一招之内，他攻杀的威力，绝对会至少再翻倍。
以他现在的杀力，若是再翻倍，给敌人带来的，绝对会是碾压性的一种压迫感。
但显然，天不遂人愿。
“可惜，要是能像对付迟怀归的穷奇道韵的时候那样，每一剑都能加持在攻击上，那得是……”
然后方然猛然一惊。
“道韵？”
再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战局，的确是自己以百战道韵轰飞穷奇，然后迟怀归狂魂胄加上穷奇道韵，形成了法相附体，再被他以剑破之！
“莫非……我身持剑斩肉身，道韵持剑，斩的是道韵？”
这么一想，倒也是很有可能。
也能和现在道韵出剑的异状对的上。
“就是不好找人验证……”
这是确实。
寻常的刀剑招式，想要验证威力，对着山石轰击，很直观就能看出来破坏力多强。
招式精妙与否，也可以和人拆招对攻，在实战里面验证。
但是直接针对道韵攻击…这种打法，在破入道初之前，是前所未见的，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功法有提到。
就连溯河古卷里面都只字未提。
没有任何资料卷宗可以参考，贸然拉一个人去对攻，方然觉得，这么干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连迟怀归承意境界的道韵，都被百战道韵一拳轰退，而且看着伤的不轻，他可不敢在荒辰的人身上去做实验。
大家破入道初，都很不容易的。
这个验证，只能暂时搁置。
聚灵阵还在不断凝聚出来灵力，积聚在山腹里面，被方然道韵吞噬近半的灵力云雾，正一点一点重新变得浓重起来。
这种程度的灵力，对于其他人来讲，是恰到好处可以淬炼肉身的浓度，可能还会有不少压力，但是对方然来讲，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他接下来的时间里，只是依照一套非常简单的剑法套路，不催动灵力，纯靠肉体力量一招招舞出，以熟悉现在力道骤然天翻地覆的身体。
在他刻意控制之下，周身力道的流转，正逐渐变得越来越圆融。
过了个把时辰，从山腹之外传来一阵涟涟的水声。
“云兮？”方然收剑。
一朵水莲花绽开在光天君脚下，方然刚才听到的水声，就是莲花花瓣开合时候发出来的。
清冷寂然。
“怕你悟道正痴，所以弄出来了一些响动。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就是稍微熟悉一下新境界，不妨碍。”方然一笑。
然后他“啊”了一声，剑尖一挑，将放在一旁的长衣挑过来穿上。
练剑的时候他是赤膊的，主要是那种劲力的鼓动还没有控制到最完美，他有些怕把衣服震碎了。
毕竟，穷日子过惯了，能省的得省着。
光天君歪着头看方然，嘴角一挑：“算是扯平了。”
“扯平？什么扯平？”
大姑娘面前赤膊，方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反问光天君的时候也稍微有些脸红。
光天君一笑：“没事，忘了最好。我来是告诉你一声，袁罡到了。”
“袁罡？”方然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来。
玄门之内，被苏拉孜拉着去吃血目狂狼肉的时候，说过要来荒辰做客的袁罡，那个风水先生。
虽然在别人口中，他就是个风水骗子。
但方然倒是无所谓。
之前他说了还有事要忙，能这么快到来，看起来事情进展的挺顺利。
“哦哦他来了，那太好了，我去迎接。”
有客远来，方然还是很开心的。虽然商会里面一场大醉，现在人仰马翻的很不雅观就是了……
袁刚是乘玄门例舟来的，从锦云贸城再中转，然后骑着铜鳞马奔驰了几千里才到的荒辰。
他没有看到昨天荒辰的那一战，但是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还是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了那一股没有退去的肃杀铁血战意，以及和战意相互融合的，浓厚的气运之力。
气运之力笼罩在荒辰谷上空，将每一个荒辰商会的成员笼罩在内，气势厚重。
他在荒辰的护山大阵之外停下马来，一边等方然，一边抽空观察着这一片山谷。
“灵力汇聚，地脉融合，三山成谷，位置极正，好地方，好风水啊！没想到渊默之野上，还有这样的一个去处。方主事，还真的是会找地方。哈哈哈哈！”
他来就是为了早早抱大腿的，本来还有些担心荒辰毕竟是发迹于荒野，环境会极差，但是看到现在这样有山川环绕，又有大阵拱卫，袁罡当然也是欣喜无比。
他是青山绿水游玩惯了的人，说是娇气一点也丝毫不为过，能有个好点的住处，何乐不为呢。
远远看到方然从营地里面走出来，他很是兴奋地挥一挥手：“方然，方主事！兄弟来抱大腿……啊不是，来做客玩几天！”
抱大腿这三个字有些露骨了，还是说做客好一点。
反正说是玩几天，只要方然不赶人，他赖着不走就是了。
方然也加快脚步，边迎上去边朗声道：“袁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营地里现在乱糟糟的，袁兄可别介意啊！”
说着还挥一挥手，示意袁罡直接进来，别在营地门口干站着。
“哎呀哎呀，荒辰谷可真是个好地方，看这青山绿水的，真是让人身心舒畅，来了，可就不想走了！”
袁罡满面春风，给自己赖着不走先打了个铺垫。
一边说着，一边牵着铜鳞马往里走。
走不几步，抬头一看，一身鸡皮疙瘩！
光天君踏莲而至，不紧不慢地跟在方然身后！
同为庚午分殿的成员，袁罡自然是知道光天君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
在荒辰谷见着，那是另外一回事！
光天君久居浣云潭，她的行动除了分殿极少的高层，几乎不会知会任何人。
而且没有极其棘手的任务，她也极少踏出浣云潭。
神秘，但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结果袁罡竟然在荒辰谷看到了光天君！
都不用揉眼睛确认，就是。
这样的一尊大人物，就这么倦懒地跟在方然身后？
来了荒辰？！
那她……和方然……
什么关系？
不敢多想，不敢多想！
“见过光天君……”袁罡忙不迭地行礼问好。
光天君微微抬手：“不必。”
他本来还嬉笑着打算跟方然套套近乎，扯些有的没的的，现在连多一句话都不敢乱讲。
“方主事好，方主事贵安，方主事吃了没？”一脸的小心谨慎。
方然哪里知道袁罡一瞬间转了多少念头，还带着一丝歉意：“都好都好，就是商会里面实在乱了一些。昨天刚打完仗，晚上庆祝的有点晚，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早饭也没人做，饭堂空荡荡，醉鬼在人间。
“不会不会，胜仗之后，正是要尽兴庆贺的时候！能够分享大伙的喜悦，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说的无比诚挚。
光天君淡淡看了一眼袁罡，到方然身侧，低声道：“你们聊吧，我去小睡一会。”
万里奔袭，她确实有些倦了。要不是刚才感觉到有道初境界的气息飞速接近，她才懒得出去看一眼。
方然听完想了一下，发现能够招待她的地方几乎没有。
客房这种东西，荒辰几乎没有准备，以前用不着。
仅有的几间，一间给了烈简湖，一间顾四方住着，剩下的都分给了唐家的人，不够用，还临时加盖了不少。
好在唐家的人也都是能工巧匠，一起帮手，才免得露宿荒野。
现在是一间多余的都没有了。
“不然……你去我的院子里先凑合一下？我几乎不住那里，寝具都是新换的。”
光天君点点头：“好。”
转身离开。
袁罡这下是彻底心惊胆寒。
光天君去方然的住处……
他觉得似乎撞见了什么足够令他被灭口的事情。
但好在光天君只是施施然走开，好像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存在一般。
直到光天君的素纱白裙消失在林道一角，他才敢长舒一口气。
面对着光天君，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再看向方然的时候，他忍不住比出来一个大拇指：“方主事，太强了！”
方然完全不知道袁罡指的是什么：“啊？”
袁罡根本不敢在背后谈论光天君，所以索性岔开了话题：“就是这片营地，实在是，太强了！我看了风水，那是一等一的棒！还有这树，这山，啧啧……”
方然哈哈一笑：“就是荒野里面苟且求生的权宜之所，和大城大国比，差远了。而且也是最近才稳定下来。以前，灵暴赶着人满荒野跑，一不小心就是身死……那时节，难啊！”
袁罡是知道方然只身挑了天雷门的，所以极是敬佩地赞叹：“方主事能够领着商会一步步立身，这才是真正的开疆之人。”
方然一边带着袁罡往议事厅走，一边说：“以前是姐姐带着大家，我也是最近才接手。她一介女子，能建立起来这样的商会，才是了不起。”
说到这里，方然叹了一口气。
“千情谷主……该死。”
袁罡深以为是。
他来就是抱大腿的，所以荒辰的麻烦就是他的麻烦，荒辰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
就算不论千情谷主和方然的过节，仅仅是看玄门里面收集到的千情谷的所作所为，说他该死，也是理所当然。
“先前一战，是和渊默之主？渊默之主背后，是千情谷主？”
一路从锦云贸城赶来，袁罡也多多少少听说了渊默之主大军压向荒辰的事。得出来这个结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方然点点头：“是啊，渊默之主被击退了，但是千情谷主，现在依旧隐藏在幕后，随时可能威胁到荒辰的存亡。”
“那方主事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光天君不在，袁罡明显放松许多，说话的时候一副仙风道骨，完全没有在玄门初见时候的那种猥琐。
也有可能是不敢表现出来。
方然沉吟了一下，说道：“千情谷主要杀我，但是他先后假手渊默之主和屠灵榜，自己却隐身幕后不出。既然伸手，那我便一一斩断。斩到他肯出来亲自动手，或者，我查到千情谷的所在，去找他。”
语气平淡，但是却有一种大局在握的从容，和对于自身实力的绝对信任。
“哈哈哈哈，既然方主事有此意，那么这个，就当是我的投名状了。”
袁罡边笑，边从身后铜鳞马驮着的大袋子里面摸出来一卷竹简。
哗啦啦，竹简被他一抖，便展开在空中。
在竹简上，绘制的赫然是一副地图，是几座贸城的俯瞰视角，聚拢在数百里方圆的一片谷地。
“千情谷，在渊默也有分舵，位居这几个贸城之一。”袁罡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斩他买的凶，哪比得上直接斩在他自己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