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高满意地点头,说道:对,你必须到他跟前再说一次。不然,皇帝还真以为我们史许两家干尽了天下不良之事呢。
听到这里,郑朋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史高话说到这里,他的生意就成功了一半。很快的,许家外戚把郑朋带进宫,奏请皇帝召见郑朋去了。
郑朋终于见到了刘奭。出宫以后,他犹如一只快要飞起来的好斗的公鸡,嚣张的放出风声道:“我在皇帝面前,检举了萧望之五项小罪,一件大罪。”
郑朋就差没用高音喇叭喊道:萧望之,咱们走着瞧!
老实说,史高和石显日夜想着对付萧望之的伎俩,想得头都快破了,还是没啥好办法。没想到,郑朋一来,用力一捅,所有事情都顺水成章了。接下来,就是他们反攻的时刻了。
怎么反攻,在制定方案这方面,石显是个行家。接着,石显和史高开了个碰头会,一套严密的进攻具体方案,也由此出炉。
石显和史高一起给萧望之下了一个套:与他人密谋,企图罢免大司马,挑拨离间皇帝和史许俩外戚的感情。综合两件事,萧望之首先对不起他的上司史高,是谓不厚道;其次,萧望之挖空心思欺骗皇帝,是谓不忠。
状辞编好了,问题是怎么送进去,才不会被萧望之发觉?
事实上,这不是个难题,只是个技术性问题。
曾记否,当初上官桀等四人帮,想告霍光的时候,就是趁霍光休假的时候,把案卷送给刘弗陵的。他们以为,只要刘弗陵一点头,他们马上动手,一刀就剁了霍光。结果,四人帮万万没想到,他们辛辛苦苦编织的罪状,竟然被刘弗陵识破了。
现在,石显和史高想学的,就是曾初四人帮使用的办法:等待萧望之休假,只要他老人家不来上班,马上就让郑朋把状辞送进去。只要刘奭点头,姓萧的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且慢,如果,万一,编好的案件刘奭识破,那不是像当初上官桀等人那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关于这点,石显早就做好准备了。他们的准备,就是不用准备。
很简单,刘奭不是刘弗陵,如果他是刘弗陵,石显也不会能混成今天这模样。刘弗陵是人小鬼大,十二岁的脑袋,装着五十岁的脑汁;刘奭之所以为刘奭,是因为他三十岁的脑袋,装着三四岁的无知,如果再给他加分,顶多不超过十一岁的智商。
这么一个混物,还值得用心准备啥吗?等着抓人就是了。
一切都在石显的意料之中。
萧望之休假这天,郑朋立即把状辞送进宫中,传到了刘奭面前。刘奭一看,啥话都没说,直接把案子交给石显等人查办。果然是个混物,石显简直要乐坏了。
第二步,就是取证。这才是一个重量级技术性问题,这个步奏没玩好,有可能前功尽弃了。但是,这时候却有人给石显,帮了天大的一个忙。
这个人,竟在是萧望之自己。宫里派人去质问萧望之,说有人告你说挑拨离间皇帝和史许两外戚的感情,对于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萧望之似乎无所顾忌,漫不经心地,悠悠地说道:“皇亲国戚身居高位,多半荒淫奢侈,我的是一片忠心,想让皇帝疏远他们,没啥邪念头。”
完了完了,都是自信惹的祸,萧望之把柄被人抓到了。
中国汉语,在世界语言系统中,估计是最富有变化意义的语言了。一种意思,可以用N句话来表达;同样,一句话,可以传达出N多种意思。萧望之以上一话,马上就被石显整理成以下两条:
皇亲国戚身居高们,多半荒淫奢侈,郑朋说这些话就是萧望之等人教他,用来诬蔑大司马史高等外戚的。现在话从萧望之嘴里喷出,果然如此。这是证据一。想让皇帝疏远皇亲国戚,其实就是间接承认他的确挑拨离间皇帝和大司马的关系。这是证据二。
总结以上两条证据,概括起来就是不道,不忠。人证口供,一应齐全,可以请示抓人了。
接着,石显马不停蹄地把案件整理好,送到刘奭面前,说道:“前将军萧望之图谋不轨,强烈建议把案件移送司法(召致廷尉)。”
刘奭想都没想,脱口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可怜的萧望之,正在被人一步步地推进火坑。或许他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推了自己一把,连他那个当皇帝的学生,最后连老师也不放过,悲哀啊。
事实上,悲哀的不仅是刘奭,也要算萧望之一大份。刘奭同意石显的建议,不是要把老师往火坑里推,而是他认为,召致廷尉,就是只把案件移交司法,仅此而已。
这事要怪,就怪当初萧望之和周堪两位老师,没有给刘奭补几堂法律课。要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像个法盲似的,啥都不懂。啥叫召致廷尉,从下面一堂实践课中,刘奭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天,刘奭发现,周堪和刘向好久没来上班了,人去哪里了呢。于是,他就对身边跑腿的说,你去叫周堪老师过来一下,我想找他聊聊。跑腿的出去了,不久就回来了,说,没看到周堪老师。
刘奭郁闷极了,接着问,那麻烦你去找刘宗正来一下,我也想找他谈点事。跑腿的出去了,不久又回来了,说,没看到刘宗正。
刘奭更郁闷了,俩人同时消失,到底跑哪里去了。于是他又对跑腿的说,你去打听一下,周老师和刘宗正到底哪里去了,务必给我找回来。
刘奭话才说完,跑腿的就说道:“陛下不用找了,听说他们俩被关在司法部的牢里了。”
刘奭一愣,突然恍然大悟。只见他大声叫道:“马上把石显给我叫过来!”
一会儿,只见石显屁颠屁颠地跑进来。这时,刘奭抓狂似的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只将案件移交司法吗?为什么还要将我老师他们全抓起来了。”
刘奭那一吼,犹如天公打雷,吓得石显啥都不敢争辩,只是在地上猛嗑头,猛认错。
事实上,石显也没骗刘奭。所谓案件移交司法,司法确认当事人犯罪,派人去抓人,那是理所当然之事。刘奭被石显忽悠,只能怪自己脑袋长到腿后跟去了。
这时,刘奭见石显萎了,好像也没了脾气。他只是摆摆手,说道:“别的都不用多说了,赶紧给我放人,让他们来上班。”
刘奭最后这话,说得有气无力,石显却听得眼皮直跳。石派和萧派,好像是球场争球斗气,脸面都撕破,情面各不顾,现在刘奭这个愣头青却说放人?放人不等于放虎归山吗?
这怎么行,这绝对不行。
这时,刘奭说完话就走人了。石显两话不说,直奔出去,去找大司马史高商议。俩人商来议去,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不能放人。怎么说服刘奭不放人,他们又想好了一招好计。
他们的好计,就是继续忽悠。不过,石显前面已经忽悠过刘奭一次了,这次轮到大司马史高出场了。
史高去找刘奭谈,他开口就问道:“听说陛下想让周堪与刘向出来上班?”
刘奭:“是呀,请问有问题吗?”
史高:“当然有问题,没问题,臣也不敢来找陛下。”
刘奭:“啥问题?”
史高:“陛下可否想过一个问题,您是刚刚即位,权威未立,以铁腕手段将周堪与刘向下狱,事实上对您是很有好处的。您如果现在将他们放出来,结果是百害而无一利。”
刘奭听得如云雾里,不知史高到底想说啥,他睁着眼,继续等人家把话说完。
这时,史高慢悠悠地说道:“陛下将老师治罪,本来天下人都以为陛下铁腕无私,这是好事。但是您无罪释放他们俩,等于向天下诏示陛下抓他们时,是犯了糊涂的,那不就陛下的光辉形象给损了吗?所以,臣下认为,为了陛下无上完美的形象,干脆一不做 ,两不休,就将他们治罪,罢免他们。以此说明,陛下没有过错,那不是一件挺美的事吗?”
刘奭脑袋真不够用,听了半天,终于听出了点眉头。他想了想,似乎大司马史高说得很有道理。按史高所说,释放周堪等人,等于承认自己有错。为什么有错,人家可能会追究到底,这样的话,万一把他老底纠出来了,那将来他还怎么混?
刘奭被史高绕了几圈,开始有点晕头转向,现在还是不知方向。不过,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就按大司马史高所说的去做,将萧派人马全罢了。
果然不久,刘奭下了一道诏。诏书大约意思如下:前将军萧望之辅导我八年,没有罪过,不过呢,他老人家实在老了,记忆力严重衰退,所以我决定让他退休。周堪和刘向俩人,那就不好意思了,一律贬为平民。
上半场就此结束。吹哨,休息。萧望之等球员,全被红牌罚下场,这样的话,下半场根本都不用比了,直接以史高与石显胜出。
但是,这时刘奭又发话了,比赛继续,被罚下场的可以再上场踢球。夏天,四月。刘奭封萧望之为关内侯,兼御前监督官(给事中),而且还开出优待条件和,每隔半月召见萧望之一次。
接着,刘奭又将周堪与刘向也叫上场了。刘奭准备让他们俩,都去当谏大夫,但是史高和石显一起站出来抗议,于是只好改命为中郎。
刘奭是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终于又将萧望之等人叫上场。但是,刘奭看来看去,突然发现心里特不是滋味。
不为别的,而是萧望之这边的势力太弱了,他心里难受。于是他就想,要不要给他的萧老师喊加油呢?
刘奭准备给萧望之加什么油呢?说出来,可能会吓坏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丞相于定国。因为,刘奭准备要做的事,就是想请萧望之出来当丞相。
刘奭请萧望之当丞相,不仅是因为他们俩关系铁,也不是他突然心血来潮。事实上,早在刘奭老爹刘病已时代,刘病已就认为萧望之是个相才,想让他出来当丞相。
但是,丞相只有一个,萧望之要上来,就等于于定国要下台。这还不是可怕的,萧望之一旦紧握权柄,史家及许家外戚,石显等人,他们还怎么混?
于是乎,当萧望之准备要当丞相的消息传出时,整个长安都沸腾了。从宫里到宫外,到处都是咬着牙恨得咯咯响的人。这些人,除了外戚及宦官的人,还多了于定国那拨无辜的人。
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