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蛇刚刚伸出的手被从天而降的少年划了一道口子，痛的直往后退。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子眼熟？”
“我倒是觉得那个女子眼熟。”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那两人的样貌分明与我们无二致。
我很快有了结论：“是幻术的作用，我们入了幻术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脸。”
狄耿点点头，神色怪异地看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
“王霸王，你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依然做这欺横霸市之事。”
那个地头蛇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地恭维：“狄大哥，哪敢哪，我这不是好心送这位姑娘回家吗？”
地头蛇说完就睁着眼睛倒下去了，颇有死不瞑目的感觉。他手下的小啰啰见老大殉职，纷纷如鸟兽散了。
执剑少年看了身旁女子一眼，附身查看，见他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间女子，今日遇到我，算你倒霉。”说完，一道淡蓝色的光打入那个地头蛇的身上。
“你把他杀了？”
“只是让他今后做不了伤天害理的事罢了”
女子爽朗的声音传来，我心头一震，仿若有什么冲破了禁锢，朝我席卷而来。
微风和暖的午后，破败不堪的的寺庙，义气风发的少年和擅闯人界的女子，因为一场英雄救美而结缘，这个幻境，我为何这般熟悉。
“你没事吧？”狄耿担忧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这幻术果真厉害，能扰人心境。我摇摇头，继续看向不远处的男女。
“在下姓狄名耿，敢问姑娘芳名？”
“初初。”
我一震，为何是初初？这个名字，近日多次听到。
“初初姑娘是第一次来临安？”
“对，你的家在临安？”
“我是一个游侠，四海为家。”
女子锁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时不时地投在少年的身上，“你就是话本子说的里那种到处行侠仗义的大侠？”她双眸闪着异样的光，说，“今日一见果然玉树临风，不同凡响。”
少年眼眸微颤，“姑娘见笑。”
“今日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少女眼珠子一转，“小女子无以为报，大侠可有心愿，我可以帮你实现。”
少年眼皮一跳，“姑娘严重，姑娘一身武艺，是在下多管闲事了。”
少女则不依不挠，“你不相信我会实现你的心愿？”
“姑娘说笑，我的心愿自然要我自己去实现，若是姑娘替我实现了，那就不是我的心愿了。”
“既然这样，那好吧，”她心思一转，“我第一次离家，对外界并不熟悉，不知狄大哥可否捎我一程？”
少年眼眸又一跳，看着那个一脸无邪的脸庞，“也罢，王霸王是临安一霸，防止他继续挑事，初初姑娘在临安期间就与我一道罢。”
少女达到目的溢不住的开心，走时还踢了几脚地上的王霸王。
看着一蓝一白两道身影离开，我和狄耿心照不宣地跟了上去。
再回到闹市的时候，我注意到临安满城挂满了各色花灯，每家店铺前还放着祈福用的孔明灯。通过来往行人的交谈，原来这幻境里描绘的正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
幻境里斗转星移，刚刚还是艳阳高照，如今一瞬间就进入了黑夜，临安万家灯火齐亮，天上已有稀疏几只孔明灯。
我瞧着梦幻的临安城，一时间有些恍惚。
“狄大哥，我们去放花灯吧。”灯火阑珊处的少女抓着少年的手，带着憧憬。
我看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子，在柔和的灯光下，一脸天真无邪，我心中一颤，一笑倾城，她可真美啊。
那个少年似乎也沉醉在她的笑容里，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和她一起拿着花灯朝湖边走去。
狄耿看到我的沉默，叹道：“真稀奇，明明一模一样，可那个女孩却比你好看得多。”
“是啊，我们虽然长的一样，她怎么看都要比我夺目几分。”我仰头去看他，“怎么，动心了？别忘了我们是在幻境里，别被迷了心智。”
他笑道：“我干嘛对一个虚幻的人动心，这身边不是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吗？”他无视我微怒的神色，“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我看着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得了安慰，“同样是一模一样，你看那个少年，再看看你。”
他仿佛自嘲道：“也只有那个傻女人才会相信初次见面的人。”
“什么意思？”我惊讶出声，“你是说。”
“他是装的，”他讪笑道，“等着看吧。”
我带着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河边，少女正要将写了字的花灯放入河中，少年站在她身边。满河的花灯映照在两人脸上，我看的越发恍惚。
“初初姑娘，你在这里等着，我再去买些花灯过来。”
少年这样跟少女说，少女不疑有他，“早点回来。”
斗转星移间，又到了白天，还是在原地，可那个少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昨夜放花灯的位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几只残败的花灯。
我心下黯然，她等了他一夜，可他没有回来，“你猜对了。”
身边无人回答，我微微侧头，狄耿正盯着不远处的身影看的入迷，半晌他痴迷地看着我，出其不意地紧紧抱住了我，喃喃道：“我倒希望没有猜对”
我寒了眸，用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他的眼睛立刻恢复了清明，“我刚刚怎么了？”
“你的灵识被幻术控制了，”我不悦道，“他们只是顶着我们的脸，换谁来此都是这样，你千万不要被幻术迷惑。还有，既然清醒了，就放开我。”
他缓缓将我推开，思绪万千的眸子又看向了那边的女子，“对不起。”
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不疑有他，只当他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河边的少女许是意识到少年不会再来了，失落地就要离去，转身的瞬间，那个白衣偏偏的少年侠换了一套装束站在后面，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确认地唤他：“狄大哥？”
少年开口，声音还是那个声音，昨天听着温润如玉的声音今日再听，居然变得痞里痞气，“我要去山上收一只作恶多端的狐妖，你要不要一起去？”
那少女还未从他惊变的语气中反映过来，那少年到了她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肩就要带她走。
“你是狄大哥？”
他挑眉，“不然呢？如假包换。”
她艰难的开口，“可你昨天明明不是这样。”
话落，一身白衫朝她当头落下，她一急，将白衫化作了碎片。
少年有些惊讶于她的变幻之术，“昨日去见了友人一面，一年未见，当然要穿的帅气一点。”
她抿了抿唇，看着面前判若两人的少年，“不是要去捉妖吗？我们走吧。”最终还是没有问，他为何失约，让她枯等一夜，既然走了，又为何要回来。
再次转换的地方是临安城的一座山上。
少女赌气地走在前面，少年则是使尽浑身解数在后面运用三寸不烂之舌逗她。
“初初，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少女已经懒得回头，“不累。”
“那你饿不饿？我这里有干粮。”
“不饿。”
少年眼珠子一顿乱转，“初初，你法术那么厉害，是天上的仙女吗？”
少女已经不想再回答，自顾自走着。
最后，少年实在无法，“初初你不会是妖女吧？”
少女停下来，没好气道：“是啊，我是妖女，专门来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少年狗腿地凑过去，伸出手，“喏，给你吃。”
“恶心。”少女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是说有妖吗？为什么没有妖气？”
说起正事，少年立马正经起来，“此妖修炼千年，法力高强，你待会站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少女被他多变的性格弄得一愣，朝他点了点头。
“这位少年和你倒是有的一比。”
“是吗？当你在夸我了。”
我笑笑，不说话了。
越走到里面，越发觉得热气环体，我伸手擦掉额头的虚汗，不能再前进了，施幻术的人何其厉害，连四时之气都布置好了，若是再前进，怕是出不了幻境了。
“你怎么了？”狄耿发现我的不寻常，扶着我在树下坐下，“脸色怎么这么差？”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施法幻出一只灵蝶尾随他们而去，此刻开始，灵蝶就是我的眼睛。
我已无力睁眼，林中的春之气快要将我吞没，我费力地张开双眼，看到一双担忧的眸子，眸子中极尽挣扎。
“狄耿，握着我的手。”
他迟疑地握起我的手，许是被我冰凉的手激到，身子微不可闻地动了一下，而我也被他掌心的火热刺了一下。
“狄耿，看着我的眼睛。”
他听话地正视我的双眼，与我一起追寻着林中的两道身影，我朝他歉疚一笑，“狄耿，不好意思，我是进不去了，未免两人分散，我们就在这里看吧，灵蝶会帮我们去看着他们的。”
他的眼中没有太大的神色转换，只问道：“你不是神仙吗？怎么如今看起来比我这个凡人还要弱？”
我淡淡一笑，“凡人千方百计成神成仙，却不知神仙也会死。”
他神色怪异地看着我，微怒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我大限将至，是已这般虚弱，想趁着还有几分仙力来了却一些事。”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我会跟他说这些。
看着他渐渐失控的眼睛，我只当他怕我羽化后走不出幻境，“你放心，我会带你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