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背包的大岛诚,慢悠悠地朝着郊外走去,仿佛一个一时兴起,准备去夜游的文艺青年一般。
半个小时后,一间殡仪馆出现在大岛诚前方。
殡仪馆门口正坐着一个年轻人,抱着一部手机玩得不亦乐乎,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后,闪电般抬起头来。
发现走来是大岛诚后,他挥手打了声招呼,大岛诚一边洗手,一边和闲聊了一会。他还提到说老板有事找大岛诚,现在估计在后面等着。
大岛诚同他道别,慢悠悠地走向后边的小树林,没猜到殡仪馆老板找自己是为什么,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月光下的殡仪馆,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有也不是我能解决的,大岛诚安心地迈步向殡仪馆后面的松树林走去。
绕过殡仪馆,一个地中海大叔正站在一块石头前面,正是殡仪馆老板长崎茂。
“小师傅晚上好啊!”长崎茂笑着和大岛诚问好。
“老板晚上好,刚才阿岩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大岛诚一边把自己带的香炉,线香还有还有一个盆口内敛,扁圆腹的小瓷盂放在石头上,一边问道。
“是有点小事,”老板望了一下四周,说道:“之前也和你谈过了。
小师傅你帮我们做法事,又不肯收我奉纳的礼金,所以我想了又想,打算在这里帮你搭一个草庐。
毕竟夏天这里的蚊虫还是满多的,冬天的风也很大。
就是不知道多了一个建筑,会不会对法事有什么影响?”
原来是给我改善工作环境啊!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大岛诚心底笑笑。
难得老板有心,大岛诚也不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但草庐这玩意逼格还是有点抬高了,实在不符合他低调的本性。
“草庐就不用了,不是有那种快速装卸的活动板房吗?给我整一个那个就行了。”
“啊?是那种活动板房吗?”老板感觉自己幻听了,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但他看着大岛诚身上那普普通通的衣服和普普通通的背包,老板又忽然觉得大岛诚会说出这番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说起来他认识大岛诚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一切的起源是三个月前,他听员工报告说晚上有老是有奇怪的声音。着实是把他吓了一跳,因为这简直就像是灵异片里灾难开始的预兆。
心生警惕的长崎茂经过多次询问员工,确定不是幻听后,他决定找个机会,组织大家一起去一探究竟。
作为殡仪馆的老板,其实他也遇到过不少怪事,比如门口或者殡仪馆内的角落里莫名其妙的就会多出一些小动物的尸体;晚上如果是一个人呆着的话,老是会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如此种种。
但这些勉强还能找到一些科学的解释,毕竟这里临近郊区,小动物什么多一些也很正常,动物一多尸体自然也会多起来。
至于那种窥视感,大概率是自己吓自己,巡逻的也改为了两人一组,所以大家也都还能接受。可是深夜莫名其妙的就有迷之怪叫传来,这他吗就太毛骨悚然了。
长崎茂甚至怀疑,是不是最近送来火化的尸体,身前有什么大怨气,导致自己成了背锅侠之类的。
他都决定好了,如果真遇到什么不可抗力,他保证能躲多远多远,绝不意气用事,殡仪馆不要也罢。
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长崎茂还特意挑了月朗星稀的好天气,带着殡仪馆所有员工顺着声音摸到殡仪馆后面的小树林后,发现怪叫声居然是有人在那做法事。
一番询问过后,长崎茂才明白,这个年轻的过分的法师居然是在帮自己的殡仪馆无偿做法事。
未知的恐惧褪去后,殡仪馆里的员工才渐渐想起这些天殡仪馆的确在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直接的就是,好几天都没扫出麻雀啊老鼠这类小动物的尸体。
结合起来看,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这就是大岛诚和殡仪馆众成员的第一次会面,虽然开头有些吓人,不过结局还算圆满。
大家对于一位好心的法师还是很欢迎的,即便从年纪上看这位小师傅也太不靠谱了。
尤其是不久之后大家都发现,殡仪馆内那种渗人的感觉已经变得很淡了,从前三天两头就会冒出来的小动物的尸体,从那之后更是再也没出现。
于是每天晚上大岛诚的夜宵直线升级到最高规格。
像他们这种特殊行业的人,对于有能力的人绝对是尊敬有加。
大岛诚又不肯收礼金,除了这间殡仪馆就算没他帮忙,顶多也只是比较吓人,没出现什么恶性事件外。
还因为他也是在借用殡仪馆的地利修炼,再拿礼金什么的,有点不好意思。
“真的不需要草庐吗?活动板房也太……”长崎茂是真心想做点事,所以他还是想劝说一下这位小师傅。
“好了,就样板房吧。”大岛诚一挥手打断了长崎茂的话,“你要是真有余钱的话,就去中华街请来一尊钟馗像,再买一个紫铜香炉。
我大概再过三年,应该就会离开这里,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我给你想了一个办法,就是请一尊钟馗像。
花上三年时间潜移默化,足够慢慢赋予祂一丝灵性,庇佑你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长崎茂听完大岛诚的话激动不已,他也明白大岛诚总会有离开的一天,怎么可能在他殡仪馆后边的小树林呆一辈子,他自问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但今天大岛诚主动表明愿意帮自己解决后顾之忧,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愿望,就这么实现了?
“怎么?不好意思了?那就算了吧。”大岛诚见老板有些乐傻了,恶趣味地问道。
“不不不,小师傅你可别开玩笑了。”长崎茂再怎么不好意思,也不会把这种好事推出去的,只是他于心有愧,总觉得需要补偿一下大岛诚才行。
“行了,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做了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不是也没计较那么多。
况且我又没花费什么心血,只不过是顺手而为,三年时间也不算短了。”
大岛诚盘膝坐下,一副“我要开工”的样子,点燃了自制的线香。
长崎茂想通了,这不是还有三年,时间还长,明白大岛诚这是在送客了,告别后从后门回了殡仪馆。
大岛诚看着长崎茂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这人也算心善。
近些年来,随着少子化和老龄化的影响,樱国无人认领或者孤寡老人的尸体越来越多,而国营火葬场又太少,送到那可能都要排到一周后才能火化,配套的停尸房根本不够,尸体大都面临着腐化的风险,甚至还催生出了尸体宾馆这种猎奇的东西。
而私营殡仪馆由于产业化,大都是捆绑售卖,套餐价格极高,政府根本出不了那么多钱。
这些尸体不需要敛容,也收不到花圈,更不用说在殡仪馆举办丧宴这种盈利的项目,待遇很糟糕。
长崎茂作为殡仪馆的老板接收了不少这种尸体,顺便还在后边的小树林里建造了一个极简版的公墓,每年还要跑一次外海集中洒骨灰。
虽然不知道他是求心安还是和地方政府有了什么约定,但做善事论迹不论心,就算是因为行业特殊,想积善行德,做总比不做好。
自己再怎么说也有些占了人家便宜,就当鼓励好人好事,送他一点点好处吧。
长崎茂走后,殡仪馆后边这片小树林恢复了宁静,大岛诚摆好香炉,手指拂过那个瓷盂,点点荧光汇聚在瓷盂表面的花纹之上,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大岛诚的脸。
深吸一口气,大岛诚拿出一个水壶,往瓷盂里倒了小半杯水,口中轻轻吟诵着《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因为他能力有限,超度的大都是普通游魂,所以大岛诚准备的斋醮仪式也尽量遵从一切从简的理念,早些拔度这些游魂。
每念完一遍,大岛诚都会轻蘸瓷盂里的清水,弹向前方。
在大岛诚的视界中,几个缥缈的游魂受香火的影响,慢慢朝自己这儿靠近,然后在经声中缓缓虚化。
一片淡淡的碎片如同雪花一般,从那几个游魂消失的地方飘来,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落进瓷盂的清水中,沉入底部。
殡仪馆中值班的员工,听到大岛诚吟诵经书的声音后,脸上都放缓下来。习惯了大岛诚这位有些奇怪的小师傅后,要是值夜班没听到他的声音,反倒各种不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