珐昀微微直起身子朝夜琅这边看了一眼。
“你又把他弄失忆了?”
“暂时的。”
夜琅边说边洗手,随即问到:“她怎么样了?”
珐昀扶着自己的老腰来到客厅的茶桌前,深深叹口气:“还行,死是死不了,放了半天的血、中的毒现在差不多也已经清除干净了,过两天应该就能醒。”
珐昀抬头看了夜琅一眼,稍加思索之后,也是故作无所谓的翘着二郎腿:“你那怎么样了?”
夜琅甩掉手里已经泛黄的手巾,砸的盆里得水花顿时四溅:“不怎么样,没有进展,找遍了后面几个侧殿的所有房间、所有暗格,都没有。”
夜琅略显失意。
珐昀却故作轻松,嘴角一撇、微微挑眉,但怎么看都是略显迟疑:“那个……”
夜琅微微扭头,显然是有些诧异,想着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连说话都这么谨慎了。
“什么事?”
“我明天……要回莲心堂一趟。”
听到这话,夜琅喝着水的手微微顿了顿,虽然是背对着珐昀,但珐昀还是看见了夜琅那发怔的侧脸:“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夜琅回头。
珐昀抬手:“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副堂主那腰。”
珐昀看起来一脸轻松,但夜琅知道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怎么通知你的?”
夜琅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珐昀却是尽显无奈的低头轻笑几声。
“莲心堂么,还能怎么通知,书信呗。”珐昀仰头长叹一声。
是啊,世事总是这般无奈但又无可奈何,能怎么办呢,好想挣脱但又怎么都挣脱不了,这是一种何等的悲伤。
“你不像是能乖乖就范的人。”
夜琅抬头正经的看着珐昀,只见珐昀此时一个人正仰躺在另一张座椅上,仰面叹息、眉头紧锁、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的看着房顶;但夜琅知道,他此时定是一副愁云惨雾,只是他善于伪装罢了。
“是啊,我是何等自由的一个人呐,我感觉我快撑不住了。”说完,珐昀半玩笑似的扭头看着夜琅笑了。
夜琅身体微震,迅速把头扭了过去,一时间嘴角抽搐怕被珐昀看出来自己心底的怯懦;然而夜琅知道,他自己又是何等胆小的一个人啊;他相信真情但却处处受制于真情、他相信美好但又怕真正得到美好,因为不曾拥有才不会真正心痛……这是何等怯懦的一个人。
夜琅垂下脑袋,攥紧了手里的茶杯:“要不要我给你上药。”
虽然是疑问的一句话,但珐昀怎么听都像是简单的肯定句。珐昀没有拒绝,看着夜琅简单收拾了几瓶上好的金疮药,珐昀也是艰难的坐直了身子,背对着夜琅掀开自己的上衣。
触目惊心。虽然自己从小就见过比这还要惨烈百倍的场面,但不知怎么的、这些被鞭子抽红的伤痕在此时夜琅眼里却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二哥什么时候来的?”
夜琅拿起一瓶金枝蓝叶,小心的在珐昀伤口上撒了一层。珐昀垂眸轻笑:“你来之前两个时辰。”
夜琅没说话。世人皆知莲心堂每个弟子都擅长用毒,在他们眼里莲心堂的每个弟子都应该是被碎尸万段还死不足惜的那种人,但其实他们不知道:真正能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又能有几个呢。可以这么说,在整个莲心堂里,除了堂主、副堂主之外,论心狠手辣、能杀人如麻的可能就属二哥风信子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凡是堂主下的命令或给的手令,不管是让二哥干什么、他都会去做,包括曾经亲手杀了照看自己长大的大哥。
世人都以为他疯了、可能在他眼里,照章办事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违反、就是错。
一个秀才、一个兵。一个二哥、一个珐昀,不管当初是谁先遇上谁的,结果对珐昀来说都是噩梦。
“他功夫真不错。”
珐昀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夜琅刹那间惊醒,连忙继续给珐昀上药。
“什么?”
“二哥的武功真厉害。”说着,珐昀竟自个低头笑了起来:“我连他是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然后被暴打一顿外面竟然还不知道里面都快死人了。”
像是对自己被打的一种嘲笑、又像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妥协;一直都只是听说“乐极生悲”,想想自己现在的这种状况、跟这四个字到还真是像啊。
夜琅觉察到珐昀的力不从心。
“二哥的功夫江湖皆知,你又为何要与他硬碰硬?”
“我可没有。”珐昀玩笑否认。
“二哥是不会对一个听话的人动手的。”
珐昀没说话,夜琅也只是抬眸撇了眼珐昀的后脑勺,随即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比如我,二哥就不会对我动手。”
“是啊,二哥是不会对一个听话的人动手……”
思绪回到夜琅进门前的两个时辰,那时珐昀还在认真的坐在床沿给小玲诊脉,殊不知二哥风信子却已是站在其身后许久了。要是自己不起身回头的话,还真是不知道:“二哥?!……不知二哥前来,所为何事?”
珐昀放下那擦拭完双手的汗巾,稍显震惊的看着风信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能也就隔了五个人那么远吧。
风信子一身黑衣,半面侧脸都被一旁的头发遮的严严实实,面无表情的背手而立,与其说他只是个来送信的、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种监督,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错了就打、严重就杀的那种。
珐昀停了大概有几秒钟之后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笑,随即朝前走了两步来到一边脸盆旁,又抄起水给自己洗了洗。
“堂主让我来告诉你,马上回去给副堂主诊治。”
冷冷一句话,虽然料想到二哥会这么说但当他真正说出来的时候,珐昀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珐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一个爱自由的人!想要让一个喜爱自由的人去在具体时间、具体地点、做具体的事,呵、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对珐昀来说:你不管我我还能自律的去做事,但你但凡要要求我去干某件事的话,我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然后用行动来告诉你:“我拒绝这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