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未褪,天微微亮,阁楼外边的公鸡就“咯咯咯”地打起了鸣。
叶千逢揉了揉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却是冰冷的触地感从背脊传遍全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地上睡了一夜!
“小游!”叶千逢猛得起身,看着床上展开双腿,两臂乱搭,呼呼大睡的小游,瞬间明白了一切。
感情是小家伙晚上睡相不好,把他踢下床了!
而他也是睡得深沉,竟然在地上躺了一夜都没有醒……
叶千逢摇了摇头,穿上一身湖蓝色衣袍,打理好头发,简单的洗漱之后,直接下了山来到好好吃饭馆整了一顿,然后提步去了无笙居。
无笙居,翠竹摇曳,竹叶纷飞,竹林开路的狭窄小径上,一派青翠光景,清新的微风夹杂着竹叶拂过,让人走得流连忘返,心旷神怡。
“唰唰唰!”林惊鸿手持长剑,剑身如玉,随着步法的纵跃和移动,长剑上裹着一层碧光,卷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剑意未出,剑吟已至,只见一道极小的碧光飞出,伴有嗡嗡的欢快蜂鸟叫声,直接蹿进了前方的竹林之中!
“嗖!”林惊鸿神色淡然,反手收回长剑,插入贴身剑鞘中,然后转过身看着田玉芝。
田玉芝轻声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的意境已经突破到了第七重,而且基本剑式更是掌握得得心应手。”
“嗯。”林惊鸿点点头,看着昳丽轻笑的田玉芝,想起叶千逢所说的话,眉宇间闪过一丝惊疑,也没有多言。
“只是……”田玉芝眉头一蹙,“鸿儿,技艺在精不在多,你苦修弓箭十余年,早已运转自如,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修习剑技呢,这样做岂不是浪费时间。”
虽然早在两年前她就发现了端倪,但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还是不由得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母亲。”林惊鸿背过身,神色淡然,“儿子使用长剑,修习剑技,也只是为防身多学一种手段,毕竟手握弓箭一旦近战就会穷途末路,再加上……”林惊鸿转过身,淡然一笑,“叶兄他习剑,我们平日里也可以切磋一下剑技,共同进步。”
“切磋?”田玉芝摇头一笑,“是你教他吧,我虽然过来的次数不多,但基本上每一次过来都是看见那孩子向你讨教剑招剑技,可是没有半点含糊呢。”
“母亲……”林惊鸿一愣,“叶兄他的确也教会我很多东西,我……”
“好了,我又没有怪你。”田玉芝嗔笑一声,“他对你本来就有救命之恩,你这样做于情于理都过得去。”
“多谢母亲体谅。”林惊鸿点点头,随即目光一转,定格在竹篱笆外,“叶兄。”
“啊?哈哈,我刚好过来。”叶千逢一愣,推开竹篱笆门走了进来,然后对田玉芝拱手作揖,“副……田姨。”
“来,让我看看。”田玉芝转过身,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拖着叶千逢的脸庞,柳眉一蹙,面含担忧,“小叶,怎么一个月不见,你看着清瘦了些许,我让你面壁思过你不会怨我吧。”
“不会,我知道田姨是为了我好。”叶千逢不动声色咽了一口唾沫,摇了摇头。
“再过两日,宗门弟子就正式可以下山历练了,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田玉芝看着叶千逢沉思的模样,神色颇为焦虑,“在北冥宗里,那于盳他自然不敢胡作非为,可是你要知道,一旦离开宗门,明面上他不会对你出手,暗地里少不了会派人暗杀你。”
“我知道。”叶千逢严肃地点点头,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得失。
“来,拿着这个。”田玉芝微微思忖,单手抚过云髻,从青丝中抽出来一支碧玉翡翠簪子,轻轻地塞在了叶千逢手心里,“拿着,若是独自一人不小心遇到危险,捏碎簪子,保你安然无恙。”
叶千逢神色一惊,掂量着这个碧玉簪子,面含疑惑,“田姨,这是……”
“这就是一根普通簪子。”田玉芝看着叶千逢石化的表情,故作高深地一笑,“当然,我已经在里面放入了我的元气,再配上一个迷你型的法阵,把我的元气锁在了里面,遇到危险之时,捏碎它,蜕凡境强者也要退避三舍。”
“蜕凡境!”叶千逢小心地把玩着玉簪,惊呼一声,“那个老头子,不是才神念境修为吗?”
蜕凡境,在神念境之上,可想而知,一旦于盳敢亲自对他出手,一击即中,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但更让他懵逼不解的是……田玉芝居然这么关心他,不惜下血本制作这么一个小巧的杀器,很显然田玉芝一开始就打算帮助他了,这么一来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懂田玉芝了。
“不错。”田玉芝目光里闪过一丝寒意,“他敢为老不尊,就要付出代价,若不是没有正当理由,我早就杀他泄愤了,一个小小的神念境老头子,也敢大放厥词。”
叶千逢神色一震,默默地收回玉簪,拱手行礼,“多谢田姨。”
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田玉芝这么做的确是帮了他大忙,起码让他多了一个防身的利器!再不济也给了他跟于盳玉石俱焚的手段。
田玉芝轻抚鬓角,含笑着点点头,“此次下山历练,你就和鸿儿一起吧,一路上也多个照应,量他于盳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对你出手。”
“是……”叶千逢认真地点头,“我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
“好了,还有两天,你们就多准备准备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田玉芝颔首轻点,准备大步离开,忽然回头,看着叶千逢,嘴角泛轻一个神秘的弧度,浅笑道。
“小叶,下山历练这一年,别光想着日夜修炼和繁杂琐事,切莫辜负了这世间的好光景啊。”
叶千逢不解其意,却是心头莫名一跳,轻轻拱手,“谢田姨提醒。”
“嗯。”田玉芝轻声一笑,淡淡地转过身,满脸的笑意一瞬间烟消云散,面无表情地大步离开了。
林惊鸿走过来,看着陷入沉思的叶千逢,微微一愣,“你怎么看着反而不太高兴?”
“呃,不是。”叶千逢一惊,回过头,正视他,“是你让田姨帮我的?”
“没有。”林惊鸿毫不犹豫地摇头,“我母亲向来我行我素,她不想做的事,怎么劝都没用。”
“那……还真是要多谢她了呢。”叶千逢挠了一下后脑勺,心里却是直发毛,田玉芝这样做,怕不是在麻痹他的感知,让他放下戒备。
不能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田玉芝看起来深不可测,对他有颇多的算计,不得不防。
“不说这个了。”林惊鸿轻摇了一下头,“楚筏他昨天过来了,想要见你。”
“楚筏?”叶千逢一怔,林惊鸿不说他都要忘了,在北冥宗他可是还有这个便宜二哥呢……
望泉峰。
一道粗壮的瀑布如同银河般从天而降,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绽绽。
叶千逢飞奔似的赶了过来,看见了站在瀑布前面的楚筏。
楚筏一身外门弟子衣袍,眉宇间挂着忧愁,时不时发出一声悠远的叹息。
“二哥。”叶千逢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一笑。
楚筏转过身,神色一喜,有点踌躇,“……叶师兄啊。”
叶千逢挠挠头,“二哥,没有外人的时候,私底下叫我三弟就行了。”
“哈哈,我还以为三弟你这么快就把我这个二哥忘了呢。”楚筏一愣,神色颇为激动。
“确实忘得差不多了。”叶千逢在心底默默嘀咕一句,回到正题,“二哥你这次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前两日家中传信,说让我趁着下山历练的时候赶紧回楚家一趟。”楚筏面色焦急,拿出来一张薄纸,递给他,“三弟你自己看看吧。”
叶千逢展开纸张,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眉头一皱,“楚家出大事了。”
“不错,准确的来说,不止是楚家,还有赵家,除了姚家以外,整个东泱城的格局恐怕都要变了。”楚筏一脸严肃,“所以我想,趁着这次下山历练,我们还是赶快回楚家一趟吧,以免节外生枝。”
叶千逢眉毛轻挑,陷入沉思之中。
这上面说,东泱城的三大家族之一的姚家,在短时间内突然崛起,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已经力压楚家和赵家,家族整体实力突飞猛进,恐生变故,让楚筏赶过去。
至于姚家发生的变故,根据详细调查,似乎和姚家一个叫姚曼的族人有关,希望楚筏探知一二她的消息,汇报家族,再做打算。
“姚曼?”叶千逢一怔,咬着嘴唇,“这名字我有点熟悉。”
“三弟你认识?”楚筏面色一喜。
“我想想。”叶千逢两指夹着眼皮,望着仿佛从天而降的银河瀑布,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惊醒道,“她是紫宵宗的人!”
“怎么说?”楚筏神色一惊。
姚曼,不就是那个跟于盳有仇,披头散发的女人吗……叶千逢打了一个寒颤,两年前在苍梧山他侥幸逃过了一劫,没想到这疯女人竟然还是姚家的人,想想真是可怕。
“其它的我不多说,我只知道,她是神念境高手。”叶千逢轻叹一声,眉头紧锁,感觉事情突然棘手了很多。
“神念境!”楚筏差点没吓晕过去,“那怎么办!三弟,咱们还是快点回楚家吧,我害怕……”
“二哥你过去吧,我就先不回去了。”叶千逢一愣,果断否决。
“这……三弟你怎么这样!楚家有难,你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家族出事吗!”楚筏明显一愣,恼怒道。
“我回去有用吗?去送死吗?还是跟着一家子的人在议事厅唉声叹气?”叶千逢瞥了他一眼,逐渐镇定下来,“我想到办法再过去。”
“怎么没用?三弟你不是宗门内门弟子吗?还是跟魏子均齐名的天才,光是你的身份就足够震慑住她了!”楚筏一愣,面色急切地反驳道。
“有用吗?”叶千逢摇摇头,“我在宗门里的事根本就没有传扬出去,外人怎么会知道我是跟魏子均齐名的天才?没有真凭实据别人只会把这当成笑话。”
“那……那怎么办?”楚筏语气一滞,叶千逢所说不错,北冥宗每天封闭式管理宗门弟子和消息,可谓是让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些大事都是在宗门内部传扬,外人就算知道一点苗头,也根本不清楚具体情况。
“看来,我是在宗门里待得太久了。”叶千逢默默地攥紧纸团,眉毛微挑,眼神里闪过坚决的亮光,“我需要一个扬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