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故人重逢,当浮一大白!”年丰尧似乎很是开心,发自内心的。
魏不落刚想说没有酒,心思闪动,将身旁一个精致酒壶扔了过去。
“这是给我哥的,你若问心无愧,可以喝!”
如今那棺材前,水果没了,最后一壶酒也没了,只剩下一根快要燃尽的香,一盏长明灯,几个白嫩嫩的大馒头。
年丰尧晓得魏不落的意思,高喊了句:自然问心无愧,仰头喝了一大口。
言外之意,你哥的死跟我没关系!
若是别人,魏不落或许不会相信,甚至懒得将那番话说出口。但这个娘娘腔,还是敢作敢当的,他说问心无愧,怕是真的问心无愧了。
“娘娘腔,喝了酒,就回去吧!”魏不落挥手赶人。
年丰尧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我魏家的儿郎,自然入我魏家的祖坟,其实,就是你们敲锣打鼓让我哥埋在你年家,我也不会同意!至于司徒斐,你不要妄想了,她从婚约立下那时起,就已经是我魏家的人。我也曾想过,你最好态度好点,不然神弓侯巨锤侯能换,不差一个灵剑侯!”
魏不落轻松的口气却说着威胁的话,同样,年丰尧也不感觉这只是简简单单的威胁,对方能不能做到不一定,但敢不敢去做是肯定的。一个敢身先士卒,率区区精兵百骑,踏十数万人的敌军大营,放出连天大火的先锋官,那等胆色何需惧怕一个灵剑侯。
“晓得不晓得?放个屁啊。”魏不落翻着白眼,眼睁睁看着娘娘腔喝完酒,甜嘴巴舌的哈了口气,将酒壶放在门口,竟然转头就走。
对方闻言回过身,幽怨的小眼神,慢吞吞开口:“拿我的命威胁我,我不要脸么?非得跟你点头哈腰的说,好好好,行行行,我知道了,以后会离司徒斐远一点?”
魏不落呲牙一笑:“娘娘腔,再答应我一件事,行不?”
年丰尧望着天空,时候还早,太阳也没打西面出来啊,转而,他叹口气,说道:“啥事啊?能让你开口,不是要跟我起兵造反吧,我可跟你说,就我那点兵,一个京都城门都打不下来!嗯,这件事你可以找拖刀侯,他小舅子就是专门负责看守城门的京都九门将军……”
魏不落不理睬对方在那插科打诨,很认真的说道:“改朝换代不敢想,只是让你灵剑侯府帮忙查查我兄长的死因,不难吧?”
年丰尧悄然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能让白衣魔屠开口麻烦人。
魏家越来越落寞,能动用的能耐已经十分薄弱,倚靠魏不落自己,即便杀光京都所有懂得摄魂术的人,恐怕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是尚在外潜逃,又或许已经死在了他手里。
谁料,年丰尧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这人最好事,其实从听到魏升死因,知道那等风流种,大姑娘小媳妇还没祸害够,肯定不舍得就这么自杀而去,内里蹊跷,我又好奇,就托人暗中查了查……”
魏不落豁然起身,风涌来兮,有那尸山血海的可怖,冤魂苦主的纠缠,气如虹,势如潮水,向年丰尧压去。
那屋脊四人有“气”“势”,魏不落沙场纵横,同样也有。
年丰尧赶忙闭上眼睛,刚才竟然一瞬间就影响到了他的心神,让他产生幻觉,仿佛真有万千尸体伏地,流血似长河,甚至产生闻到血腥味的错觉。
年丰尧很幸运,如果他不闭眼,接下来就要忍受冤魂索命,厉鬼纠缠的场景。虽然是假的,只是被魏不落的“气”“势”影响产生的幻觉,可终究会怕,一怕便心神失守,到时堂堂灵剑侯,可能就要跪在这魏升灵堂前,瑟瑟发抖。
魏不落知道自己激动了,所以一瞬间又敛住内心,收了“气”“势”。
年丰尧这才放松身躯,吐了口浊气,那家伙到底在那一战里,杀了多少人?年丰尧知道,军中有很多将军,都会以杀敌酝养“气”“势”,杀得越多,“气”“势”便越足越强。而且传闻里,每杀一人,就会沾染一丝死人的怨气,当这份怨气深了,便夹杂在“气”“势”里,影响他人心神。
年丰尧见过的那些弑杀老将,也没有一人达到影响人心神的地步,曾一直以为那是个传说,不想今天,碰到了……
“说咧,娘娘腔,还想让我求你不成?”魏不落呲牙一笑,不过这一次,却让年丰尧感觉不寒而栗。
“到底,查到了什么?”
年丰尧叹息一声,沉默少许,还是说道:“什么也没查到!魏升最近一直被困在家里准备婚事,所以并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以前的么,也都是些‘来历青白’的女子,还有你魏家家里我也简单查了查,包括近几年才加入魏家的婢女奴仆,嗯,也不像是自家人做的!所以,我就不了了之了,好奇归好奇,出力不讨好的事我不喜欢干!”
魏不落没有表现出失望,慵懒的重新坐下,如同漫不经心的说道:“或许我哥有些不被外人所知的秘密,又或许,他自己也死的不明不白吧!娘娘腔,你说,如果有人早就知道我没死,只是会被陛下迁怒关押十年,迟早会重回魏家的。而这个节骨眼,我哥婚事将近却死了,没过多久,我未来的嫂嫂又成了灵剑侯的第几夫人,你说当我十年期满回来后,第一件做的,会是什么事?”
年丰尧浑身冷意,接口道:“会杀了我,甚至不会给我什么解释的机会,年家有些人会陪我一起死,有些人可以留下来。”
“嗯嗯,这只是一个猜想而已,不要太较真哦。不过,娘娘腔,可以告诉你,我哥是被一个懂得摄魂术的人,控制着自杀的,只就这一条线索哦!”魏不落打着哈欠,下意识抬手一摸,身边早已没了水果,都让他吃光了。
年丰尧知道,这家伙嘴上说着只是一个猜测,却实打实成功把他拉下了水。吃力不讨好的事年丰尧不做,但如果真是自己被人算计了,还不清不楚的在一旁傻乐那种,他可不能忍。
“放心,我会查查京都所有摆在明面上,会摄魂术的人。如果还是没有结果,我会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去一趟那个地方,到时是哪个摄魂师,自然一清二楚!”
魏不落点点头,至于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他不清楚,现在看来,他也不用清楚。把年丰尧拉下水,自然由他谋划,不然以魏家如今的势力,三年五载查不出个头绪。
“魏不落,你笑我谋算,你不也是如此?呵呵,只不过你更能打,所以懒得用脑而已。”年丰尧说完,气呼呼的转身就走,自己今晚可谓栽了个跟头,被人拖下水不说,自己更心甘情愿的下水。
之后的日子,他只会比那家伙更像死了哥哥的,用尽一切手段揪出凶手,不然寝食难安。一想到魏不落那个猜测,他就不寒而栗,如果魏升的死真扣在他的头上,他真的会莫名其妙被打死的吧,背后之人当真险恶之极,其心可诛!
哪怕,幕后黑手的本意并非如此,也没想拉上年丰尧,可这种情况,只会让他死的更加莫名其妙。梁子是结下了,无论谁杀了魏升,他都会找出来,而且要一揪到底,挖出幕后的幕后之人!
魏不落缓缓起身,神色低迷,看向天外,冲身后说道:“哥,天要亮了,我就送你去见父亲和叔叔!”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下,司徒观海当真来了,还特意穿了身白衣,虽然状态不好,好像一宿没睡,但见了魏不落异常亲热,就差大喊一声贤婿了。
昨夜的情况,都被年丰尧告知,又多说了一句话:你们司徒家,别想拿我当挡箭牌了,我怕死!
司徒观海是又失望又高兴,堂堂灵剑侯竟然这么忌惮魏家,或者说,是那个曾经辉煌如今一无所有的魏不落。
司徒观海转而又一想,入不了军当不了官,或许也没什么,魏不落还是有本事在的,哪怕灵剑侯这等传世侯爷尚不敢招惹,遑论他人?何况,说不定哪天皇帝陛下心血来潮,或者战争吃紧,缺少神兵良将,就会力排众议重新任用魏不落。哪怕,这是大夏罪先锋,可整个大夏国都是皇帝老爷说了算,什么狗屁罪不罪的?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皇帝陛下既然不杀他,又提前放了出来,明显是为了日后重用。
司徒观海越来越心里有谱,那位爷,是一个不可限量的潜力股啊,说不准,还能缔造大夏第十九个传世兵侯家族。
不中意只会更不中意,中意了哪哪都可以找借口。如今在司徒观海眼里,魏不落消瘦的身躯已是魁梧异常,毕竟能沙场纵横定然有非人之处,脸庞也是不错,算得英俊,对老夫人还好,这是孝顺,为兄长独自守灵数天,便是情深义厚……
魏不落总感觉那司徒观海今天怪怪的,可他也没说什么。
八人起棺,魏家所有女子回避,这是家里传承数百年的规矩,不想她们哭哭啼啼的,坏了魏家儿郎英烈之名。
魏不落当先在前扛着白帆,其次是堂弟魏起,和魏起并列的是司徒观海,是他上赶着和老夫人说的,以后就是亲家,今天必要送送这位魏家子侄。老夫人听亲家二字,又见魏不落点头,乐开了花,便也没有阻拦。
在后方,便是魏家一些旁支或者沾亲带故的子嗣,他们不时偷望最前方那道身影,崇拜敬畏,魏家那位传奇竟然真的有一日回来了!
出了魏府,守在门两旁等候的唢呐便吹了起来,敲锣者分外卖力,挂着“丧”字的两头白狮齐齐舞动,还有专门的人开始抛洒阴钱。
“魏家儿郎皆好汉,魍魉小鬼莫来缠,小心惹了生的人,带兵打去鬼门关!”
有人高声呐喊,队伍起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