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七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是暗了下来。脑袋里边混乱得很,还有些隐隐作痛,刚下床地面,身体竟是有些摇晃,十七扶住墙头,伸手按压着太阳穴。
心里却对这具身体一顿吐槽,真是的,她何时有过这样虚弱的时候,真是丢脸啊。
肚子忽的发出声音,十七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个下午都没有进食了,打开手机,发现都已经八点半了。一边想着林妈说吃饭回来叫自己,一边伸手打开房门。只不过才拉开一条细缝,就听见外边的欢声笑语。手中的动作一凝,低头沉默一会后毅然决然选择默不作声的把门关上。
林家一共三个孩子,十七排行老大,未满一岁时父母就外出工作,将十七留给爷爷奶奶照顾。
而当林妈怀上第二胎,也就是林琪时,为了躲避罚款,林妈便是回了娘家养胎并且在那里生下了林琪。
至于林皓,自然也是在林妈娘家那边生下来的,在他三岁的时候,跟着四岁的林琪一起被送回了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换句话说,十七到六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弟弟妹妹。
因为林琪两人自小便生活在一起,自然跟十七关系不太亲近,而十七,也是向来对他俩喜欢不上。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是世纪一大难题,林家自然也不列外,不仅存在,还严重的,反正就是这些外界因素的影响下,十七跟父母关系一向不太亲近,明面上十七一家和和睦睦,可十七懂得表面下的,不过是靠关系维持的和谐。
脑子混沌的十七坐在床上,想着过往种种,门外的笑声更是不减反增,将十七的脑子搅得一乱麻。
“麻烦。”
看着开着的窗户,十七眼睛一转,随便穿上件外套就从窗户跳了出去。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以至于轻微的扭伤了脚,十七暗骂一声。尝试着活动着脚腕,在发现不怎么痛了,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糟心的地方。
天黑后的中国城市,向来是热闹非凡的。
十七悠哉哉的走在街道上,时不时进几家小店逛逛,听着街头小贩的吆喝声,以及烤肉摊上冒出的层层烟雾,十七的心情好了很多。
也许是太过热闹,车道上就显得有些堵塞,一道喇叭声顺利让十七吓了一跳,也顺利将十七的好心情全部驱散。
虽说医生已经说她已无大碍,可车祸留给她的阴影,一时半会还不怎么完全消散得完。
然后,十七逛街尽量走道路内侧,往人多的地方走。
不知不觉的,竟又是来到了中心广场,这里没有急速的车流声,也没有让她心有余悸的喇叭声,可却不代表,没有算命的人。
“小......”算命的人刚想跟对面走来的女孩搭个话,却见那女孩迅速转弯往人多的地方走开了。不由得暗自感叹钱可真难赚。
再说十七,老远就看见跟那日老太婆一个装扮的人在那地方准备逮人,哪怕十七看清那人不是那日的老太婆,却还是躲开了。她现在,下意识的想跟那日接触的的怪人怪事断绝一切关系,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天的那个收了她五块的算命老太婆。
晚上的中心广场,那可是用热闹两个字都难以概括的。先是不提中国大妈的强大,就是夜晚出来摆摊的,那也是不在少数,更别提这几日天气好,未曾下雨,晚上凉爽至极,那些出来乘凉的人也是比以往多得多,十七还看见了竟然有人在广场上摆出了游乐场那样的游乐设备出来。
抱着好奇的心思,十七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零钱,将这些娱乐设施都玩了个遍,那可是玩得酣畅淋漓,放声大笑,让十七都忘了自己是一个刚出院的车祸病人。
等十七玩得尽兴之后,已经是大汗淋漓,喘着粗气了。没将医嘱当回事的十七,买了瓶冰镇饮料,找了个可以看见所有热闹事的地方——就是广场梯步的最顶端坐着,一手撑着身体微微向后倒,一手拿着饮料豪爽的大口喝着,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来回晃着。
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听着轰炸式的广场歌曲,十七竟是觉得十分舒畅,不由得感叹,“果然啊,所有的烦心事,浪两圈就完事了。”
等到十七休息的差不多,准备拍拍屁股离开的时候,广场一处猛地爆发出惊叫声,随即一大群人在人山人海的广场里边逃命似的横冲直撞。有很多人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撞得不得不跑起来,还有人被撞倒在地上,承受着雨点般的踩踏。
但等十七真的看清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人真的是在逃命!
十七站在高处,将底下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有人持刀行凶!!!
广场人多,夜晚更甚。三四十岁的秃头男人手中拿着半米长的管制刀具,逮着人就是一刀。有人命大只是受伤流血不止,有人运气差当场毙命。
十七看着秃头男人朝自己这方向靠近,立刻跑下阶梯往安全的地方跑,却被那些人撞得头晕目眩,单薄的身体在人群中摇摇晃晃,差点被汗味儿熏死的最后一秒,十七终于挤了出去,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然而,十七身体一下变得僵硬,哪怕心脏都快跳出来,也是不敢大口呼吸了。如果能让人类不呼吸能够不死亡的的话,十七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停止呼吸。
因为,这一片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入眼所见,皆是倒地一动不动的人,大量的鲜血从他们身上潺潺流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广场地面,也将一个个人变成了血人。
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就像是吃了一大盆的猪油,恶心至极。
十七捂住嘴巴,胃里传来阵阵恶心,哪怕十七再怎么控制,也还是抵不住的呕吐起来,晚上吃的所有东西一股劲的全被吐了出来。
十七吐得那叫一个严重,泪水都被呕吐给逼出来了,胃里都空了,却还是恶心得很。
要不是耳边传来的刀尖在地上拖拉的声音,十七大概会在这里吐得天昏地暗。
十七一转头,竟是看见那个秃头男人就在离自己不足两米的地方,而且他还在朝自己慢慢靠近。十七佝偻着身体慢慢朝后退,看着那把半米长的刀被属于人类的血给染红,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红线。
哪怕再怎样克制,十七始终还是一个十七岁的人,身体依旧是有些轻微幅度的颤抖。秃头男人似乎是很乐意看见这样子的反应,竟然是咧开嘴,露出一口泛着恶臭的大黄牙,嘿嘿的笑了起来。
说也奇怪,秃头男人旁边就是人群,却好像是跟十七杠上似的,或者说就只是想砍死十七一个人一般,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十七身上,倒是没有对着旁边的人群动手。
对此十七心中只想骂人,若是她现在身体不是这样的虚弱,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上去跟他打一架。奈何此情此景,主动权不在她这边。
旁边的人群依旧在拥挤,有些不知发生何事的人在里边胡乱的跑着。十七在与秃头男人对峙的同时,余光扫到一个女人竟是分不清方向,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了。
“喂!别过来!”十七来不及担心自己的处境,用尽全力对着那女人大喊着。
十七看见那女人听见后准备换个方向跑的时候,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气,自己可能会死去,但是能帮一个人是一个人。
还没等十七一口气完全松下去,在十七震惊的目光中,那个女人竟是被那些逃命的人给意外的推了出来!刚好挡在秃头男人跟十七的中间。
十七想伸手将女人拉开,速度却没有秃头男人手里的长刀快。就这样,在十七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秃头男人笑着挥刀砍向了女人,一刀砍中女人的脖子,可能是力气没怎么用够,女人的脑袋跟身体还有着一根筋连着。
大量鲜血喷薄而出,几滴热乎的鲜血洒在十七脸上,十七身体蓦地一颤,身体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滴血洒在十七的眼睛上,让十七眼前瞬间变成鲜血的世界,鼻尖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仿佛置身于一个满是尸体的地方。
秃头男人却没管那么多,踏着鲜血朝十七走来。十七慌乱将眼睛上的血滴擦掉,却发现秃头男人已经到了离自己半米处,他只需要轻轻一挥手,说不定自己就会刚刚那个女人一样,一道大大的口子,来势汹汹的鲜血......
如十七所想,秃头男人果然缓缓·举起了刀,正欲砍向十七时,却忽的停下手中动作,一脸凶狠的朝左边看去,却是空无一人,逐渐陷入疯狂的秃头男人忽然又猛地挥刀朝右边砍去,同样的是空无一人。
秃头男人渐渐地将脑袋转回来,直直的看着一脸惊恐的十七,缓慢的咧开嘴角,扬起那个令十七发毛的笑容。然,笑容忽的就凝固在秃头男人的脸上。
中心广场周围就是一栋栋的居民楼,而如今十七所处的位置便是一栋居民楼的不远处,不知谁家的熊孩子高空抛物,手劲儿用得还挺大,硬是将一个烟灰缸丢了下来,还特别准的落在男人的那颗秃头脑袋上。
秃头男人当场被砸晕倒地不起,脑后流出的血跟地上那些鲜血融为一体。
十七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边是横七竖八流着血的尸体,一边是劫后余生的幸运群众,十七站在中间,看着一辆辆的警车和救护车相继停在广场上。这个上一刻还是热闹非凡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人人眼中的地狱。
“妈妈!妈妈!妈妈......”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跑过来坐在满是鲜血的地上,大哭着摇晃着那个死状惨烈的女人。
十七蠕动着嘴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去安慰这个悲痛至极的男孩。
跟这男孩有着相同情况的人,有很多。十七看着那些死者的亲属一个个的蹲在鲜血里边大哭着呼喊着他们生前的名字,不知怎的,十七忽的想到,要是她今晚死在这里,是不是连一个叫她名字、为她哭泣的人都没有?
“警察,这丧心病狂的人罪孽深重,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他就站在这里,就被什么东西啊砸到了,活该!真是活该!”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警察你不知道,这人,拿着这么这么长的一把刀到处砍人,要不是我跑得快,就死了!”
“......”
负责记录的警察在幸存者里边找着情绪不那么激动的人,走到他们身边询问着做着笔录。
十七算是里边情绪比较稳定的一个人了,所有人都说这秃头男人的死是天意,十七也是这样说的。可她知道真相并不是这样!那不是天意!是人为!不,那不是人,是......是鬼!
她看的清楚,秃头男人砍她的时候之所以半路停下,是因为有“人”拍了他的肩膀。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死于男人刀下的那个女人,那个死在十七面前、小男孩的母亲!
是的,那女人不知怎的就突然活了过来,其实也不能说是活,毕竟十七还没见过哪个活人的脑袋跟身体只有一根筋连着。
十七看见男人的背后忽的浮起三盏明灯,分别位于男人的左右两肩以及头上。秃头男人朝左边转过身,左肩灯灭;朝右转身,右肩灯灭。最后只剩头上那盏灯忽明忽暗,然后,他就被烟灰缸砸中倒下。
这画面叫十七不禁想起小时候婆婆给她讲的故事:每人身上有三盏灯,左右两肩,还有脑门上。这三盏灯可是人生的灯,灯一灭尽,人这辈子就走完了......
因为现场人数较多,而凶手也已经被抓捕,所以只是在现场简简单单的做了一个笔录,就疏散群众散开,封锁现场,以及将死者运送至医院。
十七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事情,脑袋难以消化,混混沌沌的竟是不知不觉间到了离家门的不远处。
已经吐过一次的十七又开始反胃了起来,扶着墙角难受的干呕,却是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了。
她人生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她眼前,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血,第一次看见了鬼怪......
第二次离死亡这么近。
想着事情的十七没发现背后有人靠近,她现在脑袋里边想着的还是那个死去的女人,以及......她真的能够看见鬼?还是受,那只不过是幻觉?可幻觉能够有这样的真实?
“是不是现在还心有余悸,还想着那个女人?”
背后冷不防的传来清冷的男声,吓得十七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是来不及隐藏的惊恐。
待看清来人后,竟是感到松了口气,心中竟是在不自觉中有些安心,“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就是今天莫名出现在十七房中的那个白衣男人,虽闹得不是很愉快,可在这种环境下,见着一个认识的人,总是比一个陌生人来的好。
白衣男人脸上有一丝诧异,这人,怎么一下子就不吵着要找自己的麻烦了?不过他倒没怎么表现出来,“你怎么就不问问你为什么会看见那些东西吗?”
十七坦然的看着他,这样看着,倒也是赏心悦目,刚才的惊恐倒是少了几分,“噢?还能怎样,不就是我车祸后有了阴阳眼,能看着你们看不见的东西吗?”
哪怕心里对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有很大的疑问,可她却不想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