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枭然不急不躁,缓步向训练场对面一群人走过去,远远见云佑压制着江延,一副你们奈我何的样子。
只是那丫头一看到他,气焰立马弱了两分,他一笑,她气焰又弱了两分。
“阿佑,过来。”祁枭然人未到,声先至。
云佑一哆嗦,赶紧收了匕首,从江延身上爬下来,一溜烟儿跑到祁枭然身边站定。
“坐在别人身上,可还舒服?”祁枭然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躬下身,笑着问道。
祁枭然虽然笑着,可不知为何云佑总觉得他在生气,仔细一想也正常,前脚刚同他置完气,后脚就给他闯祸,换做是谁也生气。
云佑觉得这个问题得好好回答,不然他绝对会更加生气,于是扣扣脸颊,认真道:“也……也就那样吧……”
祁枭然扬了扬眉,挑起尾音:“哦?看来还没坐舒服?”
云佑心道完蛋,刚刚绝对说错话了,赶紧低着头小声道:“也不是……”
“不是什么?”
苏冕见云佑一到祁枭然面前便乖觉得不像话,心中好笑,这妮子先前还一副上天入地的模样,现在,啧啧啧,说她不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媳妇儿都没人信。
苏冕再看对面,心想再不管管那一堆人,江万里怕是要气得冒烟,只得提醒道:“好了,阿然,云佑这帐一会儿回去你再慢慢算可成?”说着用眼神示意道:“喏,那边还等着呢。”
江万里此时火气蹭蹭的往头顶窜,这几人简直完全不将他这个督军大人放在眼里,不打招呼不说,江延这事儿还没完呢,竟当着他面聊起来。
祁枭然并不是有意忽视江万里,只是他刚惹了云佑不高兴,现在这丫头似乎全然忘记这个事儿,祁枭然便不自觉的想要多逗她两句,听苏冕一提醒,才想起旁边还等了一堆人,这才给云佑丢下一句“回去再收拾你”,上前同江万里打招呼:“江大人,你也过来散步?”哪怕同江万里说这话,祁枭然脑子里依然想着还好这丫头不太精明,不然他得费好些劲才能将她哄好,因此给江万里做礼也做得马马虎虎,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万里差点吐血,散个屁的步,大家为什么聚在这里谁不清楚,装什么装,回礼也回得万分不情愿:“小战将军、苏小将军。”
两边寒暄完,江万里直接切入正题:“老夫并非路过此地,而是有人通知老夫,说小战将军的侍童同我家江延打了起来,老夫赶到此处便见你家侍童拿着匕首抵着江延的脖子,正准备好生处理这事情。”
祁枭然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有这等事儿?”
随即神情严肃的回头对云佑道:“阿佑,你不是说出来随处走走,怎么回事?”
云佑站在祁枭然身后,正思量着一会儿回去怎么解释,撒谎吧,她很难扯得清楚为何要同江延打架打到用匕首招呼人家,但如实说吧,她又觉得自己总不能说“冲冠一怒为祁枭然”,正纠结万分,忽然听祁枭然喊她名字,茫然的回过神来。
旁边苏冕赶紧过来藏了她手里的匕首,低声道:“哎,便宜妹子,喊你呢。”
云佑手里一空,抬眼见苏冕对她挑眉使眼色,立马明白了苏冕的意思,从祁枭然身后转出来委屈道:“我一个侍从童子,哪里来的匕首,只是路过此地,江延和一众小兄弟说,我既然跟在小战将军身边,但凡也有些本事,所以邀请我切磋来着。”说完抬眼看了看祁枭然,露出犹豫的表情,似是有些为难的开口道:“我都好言相劝过,可他们非要比试比试,没办法,我只好同江延比试切磋一番,可……可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
江万里没有料到这家伙小小年纪扯谎竟如此浑然天成,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派胡言!先前你将匕首抵在我儿脖子上,在场众人都看见了!”
云佑双手一摊:“江大人,我哪里有什么匕首啊?”
祁枭然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江大人,不瞒您说,先前隔得远我还真没看到。”
“你!”江万里这下算是明白了,别人哪是来讲道理的,分明就是来包庇护短的!
江延见江万里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跳起来指着自己脖子道:“我脖子上这么明显一道口子鬼划的啊!”
云佑此时也明白了,祁枭然不是来问她罪的,心里有了底气,立马指着江延毫不示弱:“鬼知道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怎么来的!再说,比武切磋是你挑的,你倒是说说看就算我有匕首,干嘛要往你脖子上架?我们有仇?”
江延被云佑一激,脱口而出:“你不就是听见我们……”
“住口!”乘祁枭然同云佑说话的当儿,江万里也大致从江延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此时见这小子差点边将那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赶紧制止。
江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闯祸,赶紧住嘴。
苏冕见对方没话可说,在心里偷偷给云佑竖了个大拇指,笑着出来打圆场:“哎呀,江大人,依我看,此事不过就是他们几个少年心性,切磋比试本就是常事,不过这孩子年纪小没个轻重,您也不必为此生这么大的气,阿然定将她带回去好好管教,此事就此作罢吧?”
苏冕这人除了排兵布阵修习练武,其他的事情要么不管,要么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江万里本以为这次他也就是跟着来看热闹的,没想竟也出来为这所谓的侍童说话。心里不禁更疑惑起云佑的身份来。
此时面子也丢了,好歹对方客客气气,里子还在。
江万里回头瞪江延一眼,勉强道:“老夫近日准备不日回京面圣,还得抓紧整理奏本,才能将边防之事,如实汇报,诸事繁忙,也没空多过问这些小事情。小战将军,还望务必好生管教你家侍童!”说完也不等祁枭然说话,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众少年算是见识了云佑的一身本事和一张厚脸,光天化日之下刚刚干过的事情也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抵赖,再想到祁枭然刚才那股子如出一辙的包庇抵赖的劲儿,觉得这也不是个好惹的,赶紧拱拱手,作鸟兽散,从此小战将军又多了一个极为护短的名声。
见众人都散去,李三风赶紧上来拍着云佑的脑袋:“小姑奶奶,厉害呀,江万里两父子在这军中可是几乎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你也能噎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云佑白眼一翻,心道我又不是疯子,能没事儿招惹他们?有本事江延把他说过什么讲出来,我就承认用刀抵了他脖子。翻完白眼发现祁枭然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赶紧低下头。
主帐里,大伙儿围坐在周围,云佑一个人站在中间。
祁枭然悠悠的斟了一杯茶,抿了两口,一边刮着茶杯上的浮茶,一边道:“说吧,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就和人打起来,连匕首都用上了。”
云佑将头一偏,搪塞道:“看他不顺眼。”
“说实话。”祁枭然放下茶杯,明显变了语气。
云佑赶紧低头,偷偷抬起眼左右看看,觉着当着这几个人的面打死也不能说实话,于是干脆闭嘴,自觉的罚站。
祁枭然也不催她,兀自喝茶。
屠三娘察觉到云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从座位上站起来:“主子,过两天我们就要回京,属下还有一些事务没处理完,先告辞。”说完一把抓起李三风往外走。
苏冕正坐在座位上等着云佑的下文,屠三娘又伸个头回来:“有些事务需要苏小将军定夺,劳烦将军走一趟。”说着便进来抓了苏冕往外走。
苏冕被屠三娘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诶,有啥事儿不能晚点再处理……”
待众人都出去,云佑这才抬起头偷偷看祁枭然,只见他端着茶杯正襟危坐,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茶,也不看她。
“看够了吗?”
祁枭然虽然盯着眼前茶杯,但早察觉到云佑的目光,此时突然开口,下了云佑一跳,云佑一哆嗦,直接跪在地上。
“……”祁枭然差点被气笑了,不知道是该说她还是不该说她,终是缓和了语气:“你跪在地上做什么。过来。”
云佑小心翼翼的起来,磨磨蹭蹭的过去。
“对不起,阿佑,先前我没有那个意思。”云佑没有料到祁枭然还记着先前的事儿,竟主动同她道歉。
其实她早就不气了,她把匕首抵在江延脖子上的时候脑中想起的是她离开前进村儿前,师公澹真人叮嘱她的话,她怎么能那样想这个人呢,怎么能那样想这个为了她不惜放掉重任千里迢迢赶来替她承担那般痛楚的这个人呢。
她小声道:“我不生气的……”
祁枭然好笑的看着她:“是将气都撒到江延身上了?”
云佑赶紧道:“不是的,是他先三番五次对你出言不逊,我才动手的……”说着说着声音越说越小。
祁枭然将耳朵凑到云佑跟前:“嗯?你是说,你是为了我才同江延打架的?”
云佑听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心情很好,便点了点头。
“亏得你这次打赢了,好歹也没有丢了我的脸。可是以后不许了,万一伤了怎么办。知道了吗?”
云佑听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心情又更好了些,便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