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的这封来信，既非是刘表所寄，也非是蒯越所寄。
看着封印上的蒯祺两字，贾黑脸有些儿印象，大约记起了蒯越别去时提起过他有个族侄蒯祺，守在荆州和上庸的交界，说是日后可以多加联络的样子。
随信同来的，还有不少贾政叫不出名字的瓜果，显然便是当地的土产。
扫视了一眼，贾政想道，也许这便是两千多年前的土产水果……只是后世绝种了的吧。
贾政打开了信封，拉开了书简看了起来。
这年头，虽然离蔡伦改进造纸术已过去了近百年，但纸质仍因为较为粗糙，只是多用来包东西，并未曾应用到书写上，是以这一向来，贾政也是颇感不便，暗暗下了决心要抽时间再来搞这方面的改进。
书简书写不便，因此内容也没有后世的累赘，这位房陵太守信中言辞谦卑地向贾政问好，大约是写信时仍未得到贾政全取汉中的消息，信中只是祝愿贾政早日全取汉中而已，其他的话语倒是没有多说……只不过，这也算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吧。
想了想，贾政提笔回信，自然也没说太多有营养的内容，便算是增进关系了，顺便提了他的那位叔叔蒯越一句，也算是拉拉关系。
只不过，既然写起了信，贾黑脸想了想便又写了几封，两封便是一同发往荆州，一封给荆州牧刘表，自也是言辞谦卑；一封则是给蒯越，便也是日常问好而已，只不过也算是把汉中的情况通报了一番……他还记得，当时蒯越的态度有些暧昧，恐怕也是在观望自己的汉中攻略能否成功，然后才会决定下一步的行止吧，是时候给他结果，让他早点做出抉择了。
除了去往荆州的信，贾政还给上庸的王粲也写了封信。说来，这位有点不英俊的青年到了他手下，倒不像在刘表手下时那样的边缘化，然而被丢到后方去，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迹近流放了。
虽然事实上便是这样，但贾政实在还是很珍惜自己作为一位贤良主公的人设，只好又当又立，在信中对着王仲宣好一番勉励，关心询问他的工作进度，并要求他挑选几个极品的美姬送来汉中，其他便留意着荆州以及南阳方面的动向，选择适当的时机向那处去渗透了。自然，除此之外，便一并吩咐王粲准备给荆州的三份礼物了，他是荆州处来投靠的，自应是分寸把握得更好。
几封信送了出去，贾政松了口气，该操心的事儿却还是没有完，沔阳处报讯，说是西凉马腾的兵马久久不去，已经开始在关外到处袭扰，归九气不过，带兵出击，却是没斗过，多亏萧白狼及时派出兵马接应，总算免了被对方一鼓而擒的厄运。萧白狼的报讯，自是有些倒苦水，说归九脾气暴躁，屡屡要出击……然而，明显便不是时候，他只好来求贾政，请求早些派出人马接应。
对此，贾政便只好再行一封信去，严厉地斥责了冒进的归九，同时催促着城中赶制套牛的辕头，至于征集的牛只，则先行一步驱赶过去。
阳平关外。
西凉的军营在此已经立有近一个月了。
这其实便算是偏师一部，过来捞点好处的，至少马腾把庞德派出来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张鲁好歹也是据险而守的一方诸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颠覆呢？然而，主将庞德也是没想到，不过袭扰了一番，便听着逃出的商贾说，原来的守将杨任已经落败，从上庸远来的打着朝廷旗号的兵马已经入驻城中。
听说了这个消息，寻思着城中新易主，多半有机可乘的庞德，便策令手下人速速进攻，却没想到对方也很快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据了阳平关。
相持了多日，庞德正有些灰心要走，那个自称归九的守将出击，可是让他欢喜得紧。那些上庸的兵马打打张鲁的人马还行，平地上又如何敢和西凉在边关久历厮杀的精锐骑兵争锋？
主公马腾的两个小公子马超和马休虽然年还没满二十，却都是西凉吃肉喝奶，在马上厮杀长大的健勇男儿，一番夹击，差些儿便把上庸的兵马给围歼了，只可惜冲得早了，出关的敌方兵马仍未深入，终究退回了一部分回去，也没能抓住对方的那个名叫归九的主将。
对过了阵，庞德可就对对方的武将和兵马都更加瞧不上了……虽然敌军如今坚守不出，庞德却是有信心强攻而下的。只是，强攻之后怕就乏力进攻，这也是他没有即刻强攻的原因，而是差人去回报马腾，请求增兵。这种天赐的良机实在难得，若是这番急攻而下，这马腾军的疆域，便不再局限于西凉的一部分，而是能够包囊汉中，稳固以后，便是东击司州，迎奉天子都有可能！想到这一节上，庞德可便更加兴奋了。
只是有一事难办，便是随军出击的两位公子。马超、马休两位小公子虽然长得快，看上去便比帐下的寻常武将都还要更健勇几分，却毕竟都还是少年心性，有些儿不听话。他来到两人的营地里，果然又扑了个空，问一问营中的兵士，自是报说两位公子又去左近游猎了，不免叹息一番。
庞德到了阵前，指挥着军士继续向着阳平关的守军挑嚣，并督令着兵士制作攻城的器械，又不时看看身后的北处，期待着马腾的回信。
“裨将大人，主公有令！”
庞德望眼欲穿的时候，马腾的命令也终于来了，听说了这个消息，他还是挺高兴的，忙拱了拱手，说道：“主公怎么说？”
“主公命令裨将程银大人带三千兵马先来相助，大军仍在后方征集！”
这个消息倒没让庞德感到多意外。
董卓出事之后，他的嫡系李榷、郭汜、樊稠等部回击长安，此后便在长安继承起董太师的遗志，凉州一时空虚下来，眼下便成了主公马腾和他的盟兄弟韩遂两股势力掌控的所在。
然而，军阀之间的盟约，又能有多牢固？庞德自然明白，主公进取之心，自不会比自己这个手下更少，但他更须顾虑盟兄弟背刺……因此，马腾行事自然会持重许多，至少也会等自己破了阳平关，在关内取了一两座城池做根基后，才会有更多援军前来。
一直到了午后，马超、马休兄弟方才回营。连日来，除了此前那次厮杀过瘾，这些时候却只是在城外憋着，两兄弟正是少年心性，早是憋坏了。
这几个时辰的游猎，打下来好几头大雁、野猪、麋鹿，两人连同随从就在野外把这些猎物洗剥割开，寻了些野外常见的紫苏草叶做佐料，烤制了下肚，吃得油光满面，小腹都鼓了起来，这才满意地回营。
回了营，马超颇为警觉，便即抓过来留守的兵士，问道：“我兄弟出去这段时间，庞裨将可曾来过？”
“少将军，裨将大人来巡视过了……”
闻言，马超、马休兄弟俩心头一沉，便有兵士前来传令：“裨将大人命令两位少将军到大营相见！”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两张脸都泛起了苦色。
来到大营，马超连忙走近几步，脸上堆笑，叫道：“庞叔！”
庞德一张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侧过脸去，说道：“孟起，仲息……你两个自以为是主公的亲子，我便不敢军法治你等不成！”
“庞叔！”马超仍是笑嘻嘻的，叫了一句，看了一眼乖巧跟在身后作鹌鹑状的二弟，说道：“我等围攻那守城的龟儿多日，彼等都是寒了胆，不敢出来，而我军这攻城的器械也还没好，援军还没到，这才去打点儿猎物祭祭嘴巴……”
说着，马超朝着马休努了努嘴，后者拿出一根烤好的野猪腿来，马超一把拿来过来，双手献到了庞德的面前，说道：“庞叔，我兄弟两个可没敢忘了你！”
毕竟是西凉厮混长大的男儿，庞德哪里又没闻到烤猪腿的香味？这也是这对兄弟惯用的耍赖手段，况且庞德也大他们两个没几岁，叹了口气，他接过了烤猪腿，随手放在几案上，一张脸仍是冷冷地，看了马超一眼，说道：“该当怎样罚，你自己说！”
“军棍二十，下不为例！”
庞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挥了挥手。
马超、马休兄弟两个欠身拱了拱手，跟着军法官出去，不多时便传来军法官计数的声音。
庞德又生了一阵子闷气，终究再度看向了烤猪腿，拿了起来，一口口啃着。
这兄弟俩是惯犯了，也知道这位年轻的庞叔所好便是这一口，每每犯了军法，都是先给他上贡这烤猪腿一条，烤制的手段也是愈发纯熟，吃起来焦香适口，肉汁饱满，肚腹间一时都是极好的满足感。
庞德搓了搓肚子，又叹了口气。
这对小公子，又哪里真能拿什么军法去惩治他们呢？只能说多少做个样子，免得军中太多不长眼的去效法。
早熟的马孟起，虽说不遵军纪，某些方面却是已有些大将的模样……过些年头去，便将是马家的下代家主，自己的新主公了。庞德啃着猪腿，有些出神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