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按照计划，早上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每个老师讲试听课过关。
整个试听课活动要想成功，邀约是前提，只有学生和家长来了，才能有机会进行下面的事情。
那么，邀约来了之后，非常核心的一个环节就是试听课程了。如果在试听中，家长感觉这个课程很有用，孩子感觉这个课很好玩，那么，最后的促报环节就容易操作。但是，如果课程讲的不好，家长和学生都不喜欢不满意，那么，后面即使有再大的促报政策，家长也不会选择的。
所以，我们必须要保证每个老师上的每一场试听课都非常出彩。
讲什么内容昨天下午我们一起商量定完了。昨天晚上给每个老师留了准备的时间，今天早上每个老师都要上台来讲，看看能把这堂课操作到什么程度。
我说：“谁先来讲？”
她们都一动不动。
我说：“那我先来讲吧。大家边听边思考：哪些地方的设计是不错的，哪些地方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如何改进。”
刚开始我讲的时候他们很不以为然。但是，慢慢地，他们不自觉地专注起来了，有些环节甚至还配合起来。
到我讲完之后，他们鼓起掌来。
“南组长，要不，我们自己不重新设计了，就按照马丽老师的讲吧。”
“也可以。”
“那，我们要求更完美一些，大家觉得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调整一下的吗？”我说，“我们要站在家长的角度上，用挑剔的眼光来看。”
“嗯，有个地方我觉得可以改一下。”郑老师说。
她具体说明了改进方法。
在专业上，郑老师还是比较专业的。她的这点改进非常不错。
……
上午下班之前，这堂课已经基本上被打磨出来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上午研讨的氛围特别好，很和谐的感觉。
下午就是每个人上台讲试试了。
中午在办公室里碰见栗校长，他问我上午情况怎么样。我说：“还不错。但是要看最后结果怎么样。”
他说：“有问题找我就可。”
我说：“好的！”
但实际上，很多事情只要我能解决的，我就不会再麻烦领导。
但是，我没有想到，下午面临的处境就让我招架不住了。
下午两点上班之后，我就组织作文组的几位老师到教室里去过上午研讨完的试听课。
全部坐好之后，我说：“我们按照顺序，一个一个上台讲，就当有学生和家长在下面坐着一样讲。我们其他老师一方面当学生配合，一方面看有哪些地方还需要改进的。讲完之后我们一起来点评。”
按顺序，该郑老师第一个讲。
我在位置上坐下来，打开笔记本。
郑老师在位置上坐着，没有动。
我说：“请郑老师先讲。”
她还是一动没动。
其他老师都低着头。
我预感到氛围不对。
“郑老师，怎么了？”
“我腿疼，不能站。”
“那好，梁璇你帮郑老师搬把凳子，让郑老师坐着讲。”
梁璇搬完椅子之后，她还是一动不动。
“我不舒服，现在不想讲。”
我也生气了。我想，我不会妥协的。
“那您什么时候能讲？多长时间？我们大家等你。”
“没有时间，我就是不舒服。”
我脑门上一阵眩晕。我说：“好的，那您需要多长时间我们就等您多长时间。”
整间屋子像冻结了一样。
郑老师越来越局促不安，但是始终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我坐下来，等着。
空气开始躁动起来。
这时候王娟直起了身子，看向我，很豪迈的样子，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也不会上去讲课的。我只要保证在现场我能讲好就行！马老师，你是工作狂，你不能逼着我们和你一样。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上午刚刚研讨完，下午你就让我们讲出来，怎么可能？”
赵涛抱着头，嘟囔着说：“现在每天一想到要来学校，我就头疼……”
梁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装作安然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南组长坐在一边，静观事情进展。虽然她表情凝重，但是我能感受到，此情此景，她心里应该是挺开心的。
“我不管大家怎么认为，怎么说，但是，我们的这次试听课必须要过，因为，这次的试讲，对接下来整个试听环节的成功至关重要。请每位老师平息一下心情，做好准备，我们继续往下进行。”
之所以敢和他们这样强硬地对峙，其实我心里是盘算过的。
首先，如果这次我通融这件事情了，那么，下次再安排什么工作，他们就很难再往下执行了。另外，这几个人里，其实我大体知道，梁璇是最没有立场的，但是，她也是有点小小的聪明或者说智慧，在关键的时刻，她是能看懂应该站在哪一边的。如果我这样强硬下去，她一定会站过来。赵涛是栗校长的妹夫，他即使再不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只是没有人能引领他而已，如果有人能让他看见他自身的价值，他会是一员干将。南组长虽然对我有不满，但是她作为组长，不会站出来公然反对我的。郑老师虽然看着很强硬，但是其实，她从私立学校出来之后，来到我们这家当地最好的培训学校，一定也是她慎重的选择，所以，虽然目前她有这样那样的意见，但是，她应该不会轻易离开的。原来，作为资深的专业老教师，她在这个团队里被优待惯了，所以，现在需要她一种意识的转变。有可能出问题的那就是王娟了，弄不好，她可能会有离职的可能。不过，像她这样的态度和能力，离职了，对这个团队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其实，我心里最大的感受是：这个团队，一方面需要这样逼迫让他们结束懒散高效起来，但是，另一方面，我坚定地认为：必须有一些新的人要注入这个团队了。进来一些带有我希望具备的特质的人，来冲淡原来团队中那些不好的雾霾，让空气干净起来。
“梁璇，你先来讲。”
梁璇乖乖地走上讲台，讲了起来。
她讲完，评完，到下班时间了。
我说：“剩下的老师准备一下，明早第一件事来到就是试讲。明天第一个是赵涛，第二个是南组长，第三个是王娟，第四个是郑老师。”
我说得毋庸置疑。
从他们离开时的表情上我看得出，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他们会如我期望，站到讲台上的。
我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是栗校长。
他问我晚上是否有时间，说想一起吃饭。
正好，我也有事需要和他谈。
我们吃饭的地方，叫“随意小镇”，很有创意的一个名字。
到了里面，发现却没有什么特别可以“随意”的。
不过是很幽静的一个地方，适合谈事情。
听说这个店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当年我在V镇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但是，和他没有来过。
当年，包括今天，我心里一直有个愿望，我想和他，有一天，我们能一起体验完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即使就是那样走走，吃吃，喝喝，说说话，看看彼此，只要是在一起，就那样美好。
为这个目标，我要努力。
栗校长说：“今天试讲怎么样？”
我把今天遇到的所有情况从头到尾给他叙述了一遍。
他说：“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吗？”
我说：“一定有，这个时候很需要您的支持。”
“那说说。”
“明天早上，如果试讲的时候您能在现场就好了。这样的话，借助您的力量，他们一定会走上讲台的。这一次的走上讲台对于他们自己，对于整个作文组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我认为接下来作文组想要更快发展，课堂教学至关重要，但是，每一堂课不是随意凭感觉就能上好的，必须提前打磨。那么，考察老师是否打磨了这个课，那么，每一次上课前的试讲就是一次考核。咱们老师现在还没有这种试讲的意识，没有养成习惯，所以，现在我们的这次‘逼迫’很重要。”
“马老师，你说的很对。咱们学校目前在v城是最大的，其实靠的是两个字：先行。也就是说，我们是因为起步比较早，在V城没有培训学校的时候我们起步了，占据了先机。但是，这么多年，走到今天，特别是这三四年，学校从学员人数上来说，没有什么变化。从各方面来说，到了学校发展的瓶颈期。”
他继续说：“这个瓶颈期如何突破，就取决于目前我们存在的问题如何解决。能突破到什么程度，取决于问题的解决程度。”
对于他这一点，我深深地认可。
所有突破都源于现有问题的解决。
“那么，目前您知道学校存在的问题吗？”我问。
“作为刚来不久的‘旁观者’，你把你看到的问题说来听听？”
我说：“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只就作文组来说，我觉得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人的问题，这个团队呈现的状态是懒散、不思进取。”
“嗯。那你觉得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我觉得要先找到这个问题出现的原因是什么，根据原因再来采取对策。”
“那原因有？”
“其中一个原因是人的本性问题。人性当中有懒的一面，所以，一般人就是想追求安逸。有的人即使不是想追求安逸，但是，懒，有时候也会把他降服。针对这种情况，我的建议是要逼他们，很多事情要提出更高的标准，并且要敢于要求他们，逼着他们实现标准。”
我继续说：“团队懒撒的第二个原因我觉得是我们给的诱惑不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古语其实有我们可以借鉴的地方。从他们目前在咱们学校拿的工资来看，其实诱惑不大。您看，相比于公立学校的老师，咱们老师整体上是需要在工作上付出更多的，按理说，工资应该和公立差不多或者超过公立学校。但是咱们的实际工资低于他们，所以老师们有后路，那就是，如果在咱们学校做不好，他们可以辞职去公立学校当临时代课老师，那样工资和现在也差不多。”
我说：“我觉得这是关于‘人’的问题最重要的两点。另外一个我认为比较大的问题是：关于做事情的流程的规范化不强。举例来说，如果想确保老师周末能上好课，那么，在这周中需要老师们一步步做到的事情到底有哪些，这些事情的排序是什么样的。同时，每件事情又需要怎样去做，做到什么标准，怎么考核。等等，这些事情都需要规范，而不能任由老师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干。”
“是的。如果学校目前能把这两个问题解决的话，那么，我们一定会再上一个台阶。”
从他深邃的目光里，我感觉到这句话既像是给我说的，又像是给他自己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