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做傳統市場的,我整個家族都是,
小時候一來不懂事,二來父母從來不讓我們插手,
所以我三兄妹算得上被營造專心唸書的環境,
雖然我長大後發現這個其實不算好方法,
但是父母親的努力,的確做到了她們認知中的最好的環境,
一直到讀大學前我的確會被阻止去幫忙,
當我上大學後,從第一個過年,我就在年節時期準時報到,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早應該做。
傳統產業在過年前一週是非常緊張忙碌的,
因為大家都要辦年貨,除此之外,各類餐飲業者也需要屯貨以渡過漫長的年假期間,
當然家庭主婦們更是,一桌團圓飯,還有年節祭祀活動都與傳統產業密切相關,
我家族事業是其中一環。
上大學後,我得到了自由,所以我也感恩這期間的生活反饋,
我可能無法週週去幫忙,畢竟我大學的本業是唸書、學習,
但是過年這個忙碌無比的時候,我就責無旁貸的去做,
這也是身為這家的孩子,我該做得。
第一年的時候,離過年還有一週前我回到了家裡,那年我就暗自決定,是該為他們做點事,即使我知道,我在家裡什麼都不做,他們也不會說什麼,只是對我來說人生是一面拼圖,
親情這一塊,我想替我父母拼起來,我也想滿足人生的圓滿,可以遲到,不要不到,
一與零的差別。
我想如果是這樣一對父母,看到上大學後的孩子不是惦記著他的青春,
而是願意到市場一起工作,體諒辛勞,一起做事,即使我做得再笨拙,
他們也會高興吧。
那天我大約五點半時摸著黑早起,下樓時我碰見了正在搬貨的爸媽,
「早,還有什麼要搬的,我來幫忙。」我見到他們在忙我會主動幫忙,
雖然我不會分類,也不知道貨物上車的位子排序,但是搬東西到車前,我還是行的。
見到我這麼早起的老媽如同往常的說:『怎麼這麼早起,不多睡點。啊!不用啦,這些東西沾手,你別碰啊!』
我白了她一眼後搬起大冰櫃前的貨物,一袋袋、一箱箱的移動到車周圍,
即使我不知道該怎麼放,搬到這總可以吧。
他們見我都開始幫忙了,也就安靜下來,我們三人快手快腳的處理好貨物,
在一陣忙碌後,老媽從工作袋中掏出一百讓我去買早餐吃,
我拿了錢對她說聲「謝謝老闆娘。」
老媽啐了我一口後,他們往市場方向過去。
這就是我家非常典型的早晨,
然而,這天會是不一樣的,
我到外頭去買完早餐,吃過後我就在房裡默默的等到七點,
如果你問我為什麼七點,我會跟你說,
那天我總覺得七點會是一個良辰吉時,
當時間到的那一刻,我已經換好舊衣服裝,
傳統市場內的環境有點潮濕,還有周圍環境油膩,襪子、束褲、布鞋、長t恤大部份原因是為了要隔絕蚊子,總之我嚴陣以待。
接著我騎著車到市場,到了市場後,我將車停在家裡攤位的後方不遠處,
我看著前方的老媽,跟她一個請來的朋友忙的熱火朝天,
我想著還好我大了,我能自己作主來幫您了,
恩…,另外就希望不會是干擾……。
我快手快腳的走到老媽身旁,跟她說:「我來幫忙。」
對於我突然的出現,媽有點驚訝,她一邊需要處理眼前的客人,一邊對我自告奮勇的到來,
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對她說:「妳快做好客人要的東西,我去問阿姨,我能幫忙什麼。」
說著,我穿過老媽身後,走到一位我根本不認識的阿姨身邊。
我對著阿姨禮貌性的點了頭,打聲招呼說:「妳好,我是來幫媽媽的,我知道這期間她會很忙,我學校已經放寒假了,所以我過來幫忙。」
那是一位束著馬尾,戴著眼鏡大媽形象的阿姨,看著她的樣子,似乎年紀跟我老媽不會差太多。
看到我來對老媽的朋友來說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我也明白,身為市井里人的子弟,出門來幫忙是一件正常不過的事,只是爸媽有他們的堅持,讓我們從不涉足這裡,
相對的,當我大了,在理解的同時,我也願意做出一些我能做的事,
在她們最忙之時我的出現,多少能讓她們感到安慰。(我是這樣想的
阿姨問到:『我沒看過阿緞的子女過來這裡,你是老大嗎?』
「我是老二,我們學校開始放假了,所以我就想著快過年了,這裡應該很忙,就這樣我來了。」我對著眼前誠懇的道,為什麼要說誠懇呢?因為我能想像如果沒有她跟其他我不知道的她們,這裡可不容易維持。
這時處理完客人的老媽到我們這邊來,她很在狀況內的知道我的打算是什麼,
我想就憑我這一身全副武裝,她也很難不猜到吧,
在她走過來時,她也想好了,我能做什麼,
她拿了一副麻布手套,跟一把中型剁肉刀,讓我跟馬尾阿姨一塊切『肉角』
我看著大攤桌上已經切完成的成品,大概就知道要處理的東西是什麼,
老媽會將肥肉跟瘦肉以中小型大小的『原形肉料』拋過來我們這,
我們則是不斷的將之切割成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成肉。
這些工作其實很簡單,難就難在不斷的做,第一天的早上我切了四小時,
其實對我最尷尬的反而是,因為桌子比較矮,所以對腰力的負擔也大,
切了一個多小時後,我的腰就感到十分的酸,
可是每當我一想到老媽切了十八年了,
而且我不切,意思即是換她切,這無論如是做不出來的,
就這樣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我切足了到除夕當天的肉料,
這幾天的工作其實不足為道,但卻是我用來表現我對父母親情的方式。
我對母親的情感是特別的,我也誠實的說,母親在我長大的途中,不只一次的把我赤坦坦的真實踩毀過,這點應該就跟每個孩子都或多或少與父母爭執過,吵過一樣,
只是回過頭來,已經上大學學習獨立的我,我需要比她更成熟,市場絕對不是什麼思考人生,增長能力見聞的地方,我的有幸要去扶持沒有這一塊的她,
溫暖媽媽,陪她,盡我一點能力去讓她也珍惜我的存在,這是我選用的方法,
或許我母親不知道,也沒學過該怎麼當一個感性層面的媽媽,
她不太會說,即使她跟我說過她年輕時語文科目很好的,
但她會做,
她做到了堅持,她也可以有她的怨尤跟自由的,
但她選擇了讓我們幾個優先享用,
謝謝您,今年過年我依然會在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