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静雯道：“那么，秦正阳是不是必死无疑。”
小杨道：“这么说吧，如果要他死，你我不会在此见面。”
吕静雯微微一怔，道：“怎么说？”
小杨道：“那燕青门三个，作案犯科，死的不冤，在律法面前，秦正阳杀人填命，必死无疑，但在江湖规则中，他却是为民除害，乃侠义之举。之所以我寻上你，究竟秦正阳还算是个好人，但是他即将陷入一事，倘若不加阻止，却是再无回头之望，必受江湖规则惩罚。”
吕静雯一惊：“他要做什么事？”
小杨道：“什么事姑且不说，却是与吕小姐有所关联。”
吕静雯讶异道：“与我有关？”
小杨道：“是。”
吕静雯忽然沉默了。
她猛地想起，秦正阳对她说，他要赚一笔大钱，然后带她去一个世外桃园之处，安度余生。
如今想来，他的赚大钱，大半是做违法犯罪之事。
“吕小姐，你不想秦正阳犯事是不？”
吕静雯当然不想。
她沉声道：“我该怎么做？”
小杨取出一张银行卡放桌上推到她面前，“今天，日落之前，你带他走，远离这个城市。”
吕静雯看着桌上的卡，面色有点难看，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杨道：“里面有两百万，密码六个八。在偏远城市，买套房子，做点小生意，该是可以生活了。吕小姐无需觉得施舍获来心理难受，因为你是帮我了，算是我的报答。”
吕静雯轻轻道：“值吗？”
小杨正色道：“挽救一个正直热血青年于边缘，值了。”
吕静雯道：“你觉得，我能胜任吗？”
小杨道：“如果他真心爱你，那就绝对能。”
吕静雯点点头，道：“好，便当作试试他的真心，也是要做一做。但这卡我不能要……”
“你必须要！”小杨截口道，“所谓穷起盗心，如果生活难过了，难保他不重出江湖闹事。”
吕静雯怔怔的，然后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谢谢。”
小杨长身而起，淡淡道：“这咖啡，还是你请。”
不待她反应，他快步走出了咖啡厅，因为他的手机响了。
望着他的背影，吕静雯心中百味具陈，有感激，有骄傲，有信心，有憧憬……
******
电话中，谢总告诉他不必等她了，她乘坐助理的车直接上公司开会去了，十二点钟去公司接她。
然后，发来了定位导航地图。
新达实业有限公司。
简称新达实业，就是谢素雅的公司。
小杨看了眼手机，十点五十八分，距十二点还足有一个小时。这个小时，该去哪里打发呢？难道返回咖啡厅跟吕静雯聊聊秦正阳之外的话题？
余光扫处，吕静雯已盈步出来，遥对互一点头，小杨转身上了车，吕静雯向另一个方向行去。
小杨启动引擎，奔上马路。
吕静雯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柔声道：“正阳，你爱我吗？”
“当然。”
“我累了，我要离开这城市。”
“……”
“我在网上订了两条车票，下午两点四十分的，我在车站等你，你来，一起走，你不来，我当卧铺。”
“……”
“就这样，你自己决定吧。”
她挂了机，心情凝重，慢慢的走了。
十里之外，一片农庄之内，一间光线极暗的房间里，穿着睡衣的秦正阳背靠床头坐着，吸着烟，烟焰儿乍暗又明，吞云吐雾之中，他的眉头紧紧锁着，仿佛锁住了心扉。
他拿起手机，看了下屏幕，放下了，一会儿再次拿起，复又放下，如此重复数次，猛地扔在床上，抬脚一踹，床边木桌飞起，啪嚓撞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化作几段木条几块小木板坠落地上。
手机响了，他几乎出自本能的迅速抓过手机，但看了屏幕显示的号码，他脸上的希望瞬间消散，语气也很冲，仿佛吃了火药般，冷冷道：“洪三手，什么事！”
那头的人似乎一愣，沉默了数秒，也是冷冷道：“干嘛，谁招你惹你了？”
秦正阳道：“没你事。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别耽搁我睡觉。”
对方冷哼一声，道：“别没事老睡觉，把人给看紧了，老板已办妥了事，人还是要放回去的。”
秦正阳冷笑一声，道：“不放心我，你可以来看。”
对方道：“这段日子，你经常进出夜店，听说跟个女人玩的欢，你的私生活当然与我无关，但是，别被女人误了事。要知道，这事成了，你我各得五千万，有了这笔钱，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
秦正阳道：“你太啰嗦了。”
“我只是提醒你。”
“多谢。”
说完最后两个字，秦正阳直接挂机。
似乎想到什么恐惧之事，目露寒光，快速从通话记录里返拨一号码，电话忙音中。
约隔十秒，再次拨号，还是忙音。
拨号，忙音。
拨号，忙音。
拨号，忙音。
……
“擦！这个时候，和谁瞎扯呢！”
他嘴上骂着，眼里却流露着紧张和惶恐不安，甚至点击屏幕的手指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更甚者，如此重复十多次后，他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猛地，他翻身下床，将睡衣除下，换上休闲装，一边开门行出，一边继续拨号，终于，响起了音乐，三秒后对方接通，传来一把清脆的女人声音：“正阳，你……”
秦正阳截口道：“你在哪里？”
“在公寓，正准备出去买点东西带走。”
“你哪里都别去，等我，我立刻过去。”
那头极是欢喜：“正阳，你决定了么？好，我等你。”
秦正阳匆匆挂机，几乎是夺门而出的。
******
丽日公寓。
505室。
吕静雯刚刚返回屋里，把门关上，这时分，一个西装男子慢慢走进一楼大堂。
这座公寓环境卫生，价格合理，不仅适合尚未购房的打工一族租住，且还给情侣临时歇息提供了方便，所以，生意一直不错，服务台前站着好几人，有退房的也有开房的。
偶尔有人转头过来，不由露出些许诧异。
毕竟，这是个热天，虽然，堂里冷气开放，但是，外头炙热宛若流火，这人竟然西装革履的，莫非有病？
最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感受到热的样子，譬如流汗，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目光，西装男子分明已经习惯，所以，他视若无睹，慢慢的走向电梯间，与电梯门口的几个等着电梯下来。
不一会，电梯下来，几人从里鱼贯而出，然后，他们几个鱼贯而入。
四五六楼都有人摁了，他按了最顶一层九楼。
几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皆悄悄退一步，显然有恨不得远离这个神经病。
众所周知，神经病打人伤人，有法外容情的特殊照顾，如果被他伤了，找谁说理去？
尤其是一个穿着清凉大妹子，更躲在她男友背后，大气都不敢喘，担心被猥亵一把，男友若气之不过把他打了，怕是要摊上官司，最后以各种赔偿为结局。
连一位访友大娘，靠西装男子较近，都充满警惕的暗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电梯在某层停下来的时候，要离开的人，皆以恨不得多长几条腿之态度迅速“逃离”。
那大妹子更是似乎使出吃奶之力推着男友走出去，不知何故，西装男子忽然冷哼一声，听在她耳里，即使脚步已完全出去了，竟然腿下一软，一个踉跄，撞在男友背上。
门关上，继续上升。
里面人数越是递减，人们的心情越是紧张。
因为，他们都懂这么个常识，在这个神经病面前，他们便宛若一道选择题，人数越多，答案越不易选中，相对而言，人也越安全了。反之，人数逐渐递减，答案越容易选中，人的危险系数也就是逐渐递增了。
最后是那个大娘，几乎是连蹦带跳夺门而出的，倘若让一起和她跳广场舞的舞友看到，绝对是叹为观止，佩服的五体投地。
电梯在顶层停下来，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皮肤少许黝黑，导致有些显老迹象，看上去好像有二十七八年纪的。女的恰恰相反，肌肤雪白，长的水灵水灵的，明明眼角鱼尾纹露出她至少三十以上，却白白嫩嫩的像个妙龄大姑娘。
显然，这一男一女不是一对，因为电梯里的西装男子并没有走出，大姑娘还在等的时候，那大男孩却直接进了电梯，然后关门。
门口的大姑娘愣了一下，才疾声道：“等我，我也要下去——”
大男孩好像没有听见，只抬头看了西装男子一眼，道：“兄台几楼？”
西装男子也看了他一眼，道：“劳驾，5楼，谢谢。”
“不用客气，”大男孩笑笑道，“我也是5楼。”
西装男子沉默了。
适逢这趟无人下来，很快在5楼停下来。
大男孩没有说假话，的确率先出去，西装男子也随后走出来。
大男孩似乎记忆出了问题，瞪着壁上挂着的房号指引牌，搔着脑袋，极力追忆正确的房号。嘴里低声念叨着，既着急又尴尬之模样。
西装男子的目光迅速从指引牌上掠过，心中已明方向，看了大男孩一眼，道：“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
“哎呀，当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哪！”大男孩一拍脑袋，掏出手机，晃了晃，表情更尴尬了，苦笑一下，道：“没他电话，他只是我同学的朋友，同学忙着，让我来接他的。”
西装男子白眼一翻，暗自纳闷，世上怎有如此白痴，他是如何活过来的？
想必是他的同学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叫别人接他朋友，就不会把朋友的电话号码告诉这白痴么？
西装男子立马转身走人，他委实怕了，跟这白痴呆久了，会被感染，危险之极。
“唉唉，我说兄台，大热天的，你穿着西装不难受吗？”传来那白痴的好奇疑问之语。
西装男子直接无视，继续前行。
那白痴降了分贝，似乎自言自语：“听说洪三手曾经修习了一门阴柔内劲，不慎伤了三条阳脉，失了阴阳平衡，落下了惧寒之疾，是故长年厚衣裹体……”
西装男子足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厉芒，然后，慢慢的转身过来，盯着刚刚被他冠以“白痴”称号的大男孩，冷冷道：“你是谁？”
大男孩笑笑，其实他的笑是毫无意义的，说是白痴的傻笑，几乎没有人会反对，但洪三手绝对会反对。
白痴不会知道洪三手这个人。
知道洪三手这个杀神的人，还能轻松站在他面前的人，更不可能是白痴。
“我么？”大男孩摇摇头，“我不是什么大人物，说来你也不知。如果你非要我拿出个称呼来，你不妨叫我小杨。”
洪三手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回来，轻轻道：“其实我还真对你的名字没有兴趣，只是想知道，你的目的。”
小杨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准备来看戏的，哪知道来早了。”
洪三手道：“看什么戏——”
猛地，他脸色一变，道：“秦正阳会过来？”
很快，他淡定下来，冷笑一声，道：“来也是不及了，我宰了那女人，他或许会恨我一段时间，但想通后，他会感谢我，是我帮他铲除了他走向辉煌人生的绊脚石。”
小杨道：“你们以后的关系如何，我没有兴趣，我较感兴趣的是，当着秦正阳，你是如何帮他清除绊脚石的，他的态度他的表现他的感受，会怎么样，我很好奇啊。”
洪三手道：“你想拖住我，到秦正阳来到？”
小杨叹道：“其实我想杀了你，但是，现在还不能。但这‘不能’是建立在我念头假设当中的，所以，如果我是你，趁我念头还没改变之前，立刻离开这里。”
“嗤——”
洪三手使用鼻子笑一下，嘿嘿冷笑，道：“小子，哥在江湖飘的时候，你怕是还穿着纸尿裤，居然大言不惭要杀我，哼哼，便是秦正阳也不敢撂此大话。”
小杨向他勾勾手指，扔一句“随我来”，转身向电梯室走去。
洪三手微一怔，道：“去哪里？”
“天台。”
洪三手立刻明白，小杨之意，在这走廊动手有所不便。
他也正有此意，故迈步行来，和小杨并肩进了电梯，直上顶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