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面无血色的坐在凳子上,过了好一会,缓缓的撑着桌子站起来,却腿一软又坐了回去,桃红在一旁嘶哑的哭着,赵公子却无心安慰她,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银子,一股脑的塞给桃红“你,你拿着好好过日子,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不要说,不还是说,不对不对。”赵公子语无伦次跌跌撞撞的回去了,当天晚上大病一场,和他母亲说,他与表妹八字不合,自己如今生病可能与成亲有关,他母亲信佛多年,赵公子又是她的眼珠子,自然急忙去给亲退了,亲家听说要退亲那可了得,一向知书达礼的表妹家,竟然如泼皮无赖,一会说回了闺女的名声,一会说耽误了闺女的年华,扯皮了一个多月,赵公子赔了不少礼才给婚事退了,此番折腾赵公子瘦了十几斤了,迎风而立都有些飘飘欲仙之态。
赵公子一路像幽灵一样飘到唐风岭的摊子上,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双手捧着金元宝放到陶瓷小罐中,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赵公子第一次来气势汹汹的差点要掀桌,周围有不少人可是亲眼看到的,如今这才一个月,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更有好事者透露这赵公子真的回去给他表妹的亲事退了,具体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唐风岭的神算名号彻底传出去了。
未过几天第一个算命的小男孩走到摊子前,看了唐风岭半晌,眼神有些兴奋又有些忧虑,然后恭恭敬敬的给唐风岭磕了响头,蹲点好几天的吃瓜群众更来劲了,唐风岭看着小男孩叹了口气,向他招了招手,小男孩走了过来,长期营养不良的小脸蜡黄,眼睛却又圆又亮,唐风岭摸了摸他的头,将前几天赵公子给的元宝拿给了他,小男孩不肯接受,“这是婆婆借你的,待来日飞黄腾达来还便是。”沈青云伸出一根手指在金子上掉了点,唐风岭看着他笑了笑,自己倒是忘了,小儿持重金过闹市确实不妥,“回去吧。”小男孩认真的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给唐风岭磕了三个响头。
唐风岭叹了口气“此子纯孝,奈何有个不称职的爹,打死了他的母亲,又染了一身脏病,他却不离不弃的照顾着,即使这样还整日被辱骂殴打,前一阵子我见他心存死志,拉了他一把倒是合了我的缘,但愿他能不走歧路吧。”
沈青云倒是笑了“你能算到这么多,怎么不算算他的未来?”
“命可以算,人心不可算啊。就像那赵公子要不要要戴绿帽子,全凭他的心,这东西我可就算不了。”唐风岭回道。
四年后,一个偏远的小镇上住着一对活神仙,他们每天临近午时才开始摆摊,摊子就摆在一颗大槐树下,每天只招待两三个人,夕阳还没有落山夫妻两就开始收摊了,他们为人算命,极准,可以说是分毫不差,四年没有一次失手,各地慕名而来的人排着队来算命,只为得那唐婆婆的金口玉言,那对夫妻便是唐风岭,沈青云夫妇。
眼见唐风岭就到六十大寿,如今她更加苍老了,这几年的精心调理,气色却不错,沈青云命人到处收集延年益寿的奇珍异宝,效果却甚微,前几年亲自去西边极寒之地摘得雪莲,也未见多少成效。
听说魔后六十大寿,魔界上下都开始活动起来,虽然他们的魔后是个人类,还是个老婆婆,倒是魔尊喜欢,没办法。
这天唐风岭和沈青云照常去摆摊,心里却一阵心悸,很不安,唐风岭准备收摊离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坐到了摊前,唐风岭眼前一阵恍惚,沈青云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顾延卿,空气仿佛被凝结了。
“婆婆,可否为在下算个命?”顾延卿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如当年的裂冰真人。
唐风岭看了看他“婆婆算不出你的命,你的命富贵滔天,婆婆算了怕是要折寿。”
顾延卿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问出这句话,仿佛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很好,临终还能见到你一面。”唐风岭语气平淡。
沈青云抓着唐风岭手握的紧紧的,他现在很怕听到死,临终这样的字眼,很怕。
顾延卿从身上解下一个储物袋,缓缓的退到唐风岭的面前,唐风岭笑了笑“补偿吗?可惜我现在是个凡人,连储物袋也打不开呢。”
顾延卿沉默着,一个娇俏的女音传来“师傅,你在干什么呢?怎么相信这些,这些……”修真多年让她看不上这些骗财的民间术士,但碍于顾延卿在场,也不敢太放肆,一时间竟有点卡壳了。
“这女娃娃倒是生的灵秀,你的小弟子是个有福的。”唐风岭道。
“这是师尊,师尊……”顾延卿不敢往下说,怕唐风岭回想起当年的痛苦。
“衡虚老人家该飞升了吧,先恭喜了。”唐风岭冷冷的说道。
“师尊他还没有飞升,当年的事留下了心魔。”顾延卿艰难的解释着。
唐风岭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顾延卿上仙,请将你的储物袋收好,我们收工了。”说完唐风岭便开始收拾自己的摊位,沈青云在一旁打着下手。
顾延卿手中拿着被当做垃圾一样塞回他手中的储物袋,耳边围绕着小徒弟连翘叽叽喳喳的询问声,看着两个相扶离开的年迈背影,不禁有些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