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洪只有一个，死神却有两个。
“风向5点，半速风，风速每小时20公里.....正在修正角度。”作为观察手的霍洪放下望远镜，瞥了眼伏在自己身边紧握狙击枪，和自己穿的一模一样的人。
“你不会暴露自己，对吧？”
“唔....嗯。”面具下传来的是低沉的女声，“我尽量....只是身上包裹着的这层盔甲，真的很难受啊，老板。”
“忍着。为了弥补身高差，只能这么做了。”
被包裹在这面具后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呢？这都还得从霍洪出院后的那周说起。
“堂主！大事不好了！”道童慌慌张张的跑进主厅，吓得罗刹堂堂主回莲差点打翻手中的茶水。
“软禁起来的迦岚小姐被劫走了！”老胡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确定不是那家伙自己打破墙壁逃走的吗？！”
“墙壁是从外部被破坏的，所以我很确定她是被劫走的。更糟糕的是，那两个被关起来的山海盟会修士也跑了！”
“他奶奶个腿的！”回莲大骂一声，手中的茶杯被他捏了个粉碎，“我们的人呢？”
“看守迦岚小姐的被打晕了，但是看牢房的全被拧了脖子！”
且不提乱做一团的罗刹堂内部，转眼间就来到了半山腰。
“道友真是好身手。”蛇妖小青吞掉青蛙解除饥饿，扶着被踢断了背的修士颤巍巍的向来人行礼，“几个元境的修士杀起来如砍瓜切菜，敢问道友尊姓大名？是何境界，滴水之恩来日必以涌泉相报！”
霍洪扛着被他打晕的迦岚，心说你要是知道我是谁还不得拔剑相向，也没多理会他们，简单的聊了两句便与他们分道扬镳，扛着肩膀上的女孩下了山。
“唔....嗯？”迦岚眉头紧皱，在潺潺流水声逐渐苏醒过来，“唔....脖子好疼。”她坐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她只记得自己正无聊的练腿功呢，墙壁忽然就被炸了个大窟窿，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手刀打昏过去。
“醒了？”迦岚一扭头，霍洪正蹲在清澈的山泉边洗去脸上的血迹。
“死神！”迦岚一个激灵，猛的一脚踢向霍洪的脑袋，不出意外被他稳稳接住，“你是来找我寻仇的吗？”
“那一脚踹的确实挺狠。”霍洪一把将她推开，“但并不值得我去记恨。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谁，想必罗刹堂的家伙已经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你想要我做什么？”迦岚警惕的盯着他，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
“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霍洪甩了甩手上的水，随意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我托人调查过你的资料。不得不说，你的来头可真不小。我曾经猜测过你的身份：五毒会特使，修真佣兵，某集团高管....”
“但我从没想到，面前的这位美丽的异瞳小姐，居然是跟我不知第几代祖宗一个辈分的千年尸魁。”
迦岚脑门绷起几根青筋。
霍洪却对此视若无睹：“我好歹读过几本书，电视剧也稍微看过一些，尤其是《杨家将》。亲自披挂上阵，大破天门关，让胡人闻风丧胆的杨门女将，与花木兰并称的四大巾帼英雄之一.....哦？”
怒火中烧的迦岚脸上爬满了暴起的青筋，紧握的铁拳咔吧作响，那气势好似一拳便能将这座山给轰平，金色的瞳仁变了血色。
“你要是敢说出那个名字....”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警告道。
“看来过去的名字和身份是你的逆鳞啊....罢了。”霍洪很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也不是自讨没趣的那种人。至于名字，不用说也已经非常了然了。”
“说到底，你所说的交易是什么？”
“嗯。虽然从表面上你在为五毒会办事，但从他们把你软禁起来的行为来看，似乎你并不是他们的盟友啊。”
“修真界谁都不是我的盟友。”迦岚冷笑起来，“只不过五毒会出价最高罢了。山海盟会那群自视清高的蠢货。”
“他们开了多高的价码？”
“全力支持我攻击山海盟会，仅此而已。”
霍洪点上一支烟，却没有抽，反而是递给了一脸惊诧的迦岚，然后才为自己点上一支。
“呼....”他呼出一口烟气。
“要不要跟我干？”
“跟你干？”迦岚只觉的好笑。
“倒也不是不行。五毒会已经不再给我付钱了，只是你能开价多少？”
“....你为何而复仇？”霍洪反问道。
“跟你一样。为了让那些用奇技淫巧祸乱朝纲，害我家破人亡的修士付出代价。五毒会有天材地宝，资源齐全，你有什么？”
烟头落在地上，被他踩灭。
“数不尽的枪支弹药，外援军火商的经济政治资源.....以及一个周密的计划。”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要让那些该死的修士，为他们五年前的暴行而追悔莫及。”
他笑了，笑的很狰狞。
“....有意思。”她也笑了，握住他的手。
“现在是你开价最高了，老板。”
就这样毫无悬念的，迦岚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霍洪的二把手，成为了他的合作伙伴皆「保镖」，与他同吃同住，日子过得倒也满意。但霍洪从未把与她合作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因为他很清楚，迦岚是他的其中一张底牌，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比如今天。
霍洪生生捏死了白夜叉之后杀入正门，却没有径直冲向二楼，而是迅速与从医院后门闯入的迦岚对接，将武器交给她去清理二楼后，霍洪则换回原来的保安服，前去解救黄雪莲。
“霍洪，楼下的那个人是....”
“别管那么多了黄总，先离开这儿要紧！”霍洪扶起精疲力竭的黄雪莲，小心翼翼的往战区外摸索。
“霍老板，黑大个已经干掉了。”迦岚通过喉头送话器向霍洪汇报道。
“明白。要小心「毒刺」剩下的双生子和半尸人，一个难对付一个打不死，远比之前那两个棘手，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杀人，见好就收。”
“了解。说实话营救那家伙真让人不爽。”
“给你工资就别那么多废话，听命令就是。”
迦岚接连放倒几个修士，背后土著人般的战吼逐渐逼近，随即一脚踢向身后，正把东欧人喀什踢飞出去，“唰！”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向她扑过来，拉开的钢琴线直奔迦岚面门，幸亏她反应足够迅猛，下腰躲避的同时一巴掌拍在两个少年的小腹上，把他们推了出去。
“该死的！”近在眼前的钢琴线吓的迦岚一身冷汗。
“别让他们察觉到这幅盔甲的异样，更不能被打掉面具！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果然难缠。两个小不点会用钢琴线！如果再让他们这么一直耍下去我没办法攻击他们。”
“那就撤退，实在跑不掉的话就全力攻击其中一个！”
“啥？你要我扛着一个的毒打然后暴揍另一个？”
“听我的，那对双胞胎有一种特殊性质，同时对付两个正中下怀，全力攻击其中一个！”
那就听他一回吧。
想到这里，她一个过肩摔将喀什砸到地上，冲向其中一个少年，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哥哥！”一口鲜血喷出，迦岚察觉到另一个少年明显慌了阵脚，行动出现明显的漏洞和减速，缠向她的钢琴线被她轻松躲过。
“霍洪....那对双胞胎，我想起来了！那对双胞胎！”黄雪莲紧紧抓住霍洪的衣摆。
“他们原本是一对连体婴儿！十几年前我和父亲在山区做慈善事业的时候发现了他们，通过手术才将他们分离.....但是，他们二人共用的却是一个心脏！”
霍洪当然知道这匪夷所思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既然是一对共用一颗心脏的畸形连体婴儿，势必会有一个死去才对，但是在黄巢使用天福门秘技「伴生魂」将二人分离后，这对双胞胎：洛阳与洛阴便能同时留存于人世，弟弟洛阴即便没有心脏，变成半人半鬼的状态，只要哥哥洛阳活着他就能活着，并且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但同样的，若是洛阳死去，洛阴也会随之消散。
“不许你伤害哥哥！”迦岚咬牙挺住洛阴的攻击，揪住洛阳的领子一通暴打，直把洛阳揍的鼻青脸肿。
“嘎呼呼呼哈哈哈！！”迦岚眼疾手快，反手将洛阴举过头顶，钢琴线顺势缠住了喀什的脖子，只是用力一拉，沾满鲜血的钢琴线被拉直，喀什的脑袋应声落地。
“老板，干掉疯子了！”
这个迦岚，还真是不得了，果然无论她度过了多么悠远的时光，作为那位女英雄的身姿不减当年啊。
“哥哥，只剩我们了呢。”
“嗯....”洛阳呆滞的凝望着喀什的首级。
“只剩我们了呢。”
钢琴线如蛇一样缠在迦岚的面具上，眼见着面具就要崩坏，只听咔嚓一声，盔甲的半个脑袋被当场割开，而迦岚早已使出金蝉脱壳之术溜出了盔甲。
“老板？！”
“我就知道....算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你不是夜魔教官！”两个少年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她不是「死神」！她是个冒牌货！”
同一时间，霍洪已然扶着黄雪莲来到了楼下。
“迦岚。事到如今，恐怕也无法挽救了。”
“老板有何吩咐？”
“做你最擅长的事情——杀光他们，不许留下一个活口。”
砰！子弹般的旋风腿正踢在洛阳的肚子上。
“了解。”迦岚活动活动身子骨，“他妈的，憋在这套破衣服里难受死了，正好，既然都在这儿了，那就永远留在这儿吧！”
.....
我们做错了什么？
“爸，这是......”
“一对连体婴儿。可惜了，他们天生命薄，竟然共用一个心脏，该说是命运的选择吗....也罢，遇到我算是你们兄弟二人的缘分。”
有时我不禁想，我和洛阴上辈子到底是什么呢？一对恋人？一对兄弟或者姐妹？父子？我不知道。但，一定也是非常亲近的二人吧。
“手术完成。雪莲，去把主治医师叫来，该给他们安排什么去处就去安排吧。”男人伸出一根手指，逗得弟弟咯咯直笑。
“小家伙，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们兄弟二人努力的活下去吧。”
鲜血洒满了墙壁，修士们的尸体铺满了整条走廊，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哥哥，哥哥你醒醒啊....”洛阴紧紧抱住奄奄一息的洛阳放声痛哭。鲜血顺着洛阳胸口的窟窿咕咚咕咚的冒出，洛阳倚着墙坐着，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不哭，不哭.....”他艰难的搂住弟弟，轻声安慰着，“洛阴已经长大啦.....男子汉不能再哭鼻子了哦。”他努力的微笑着，却做成了苦笑。
“我们在战场上四处奔波，杀敌无数.....我们早就对这种结局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毒刺」早就被教官一棋将死了啊.....”
迦岚扭断最后一个修士的脖子，喘着粗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老板....还剩最后两人。”
“杀了他们。”
霍洪冰冷的口吻不带一点仁慈，哪怕他很清楚最后的两人是谁。
“....老板。那两个孩子已经不行了，没必要再去补刀了。我觉得吧....”她顿了顿，“没必要....”
“杀了他们，立刻。”霍洪用不可质疑的语气命令道，“战场上绝不能轻看任何一个敌人，在完全确定他们死亡之前不允许停止对他们的攻击！”
迦岚着实犹豫了好一会儿。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老板。”她拾起落在地上手枪，检查了一下枪膛，向着二人走去。
“甘茨....”无头的尸体已然冰凉。
“希尔顿....”太阳穴的弹孔里爬出几只蛆虫。
“喀什....”那颗脑袋依旧狰狞的笑着。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啊，洛阴。”他握住了弟弟的手。
“我真是个没用的哥哥。若是还有下辈子，就由你来当哥哥吧。”
“嗯！”洛阴擦干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声枪响过后，洛阴倒在了洛阳的怀里，再也不动了。
“....全歼敌人，老板。”
“很好。”霍洪满意的点了点头。
迦岚只觉得从头到脚升起一股恶寒。不对，她憎恨着人类，但是这不对！明明自己也没什么区别，她在那一瞬间却觉得，霍洪真他妈是个冷血的混蛋。
“老板....说实话，杀小孩这种事我不想再做了。”
“他们不是孩子。”霍洪冷冷的说道。
“他们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冷血杀手，小孩的外表只是迷惑敌人的假象。”
“....我不懂，老板。你不择手段的复仇，杀戮，那和当初伤害你的那群混蛋修士有什么区别？”
“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区别。人之初，性本恶，唯一的不同就是「复仇者」与「加害者」。你刚被刨出来那会儿，也是恨不得将这混账的世界加害于你的痛苦千百倍的奉还吧。”
“.....”
“废话到此为止吧。警察将会在6分钟内赶到，按原计划一把火烧了这个医院，然后回家待命。”
黄雪莲忙活了好半天，这才给南宫梦松绑，“谢谢你来救我们，霍洪....我当初真应该听你的。”南宫梦无力的坐在地上，倍感自责。
“咳咳....不谢。”霍洪咳嗽两声，迅速切换到社畜状态，满脸堆笑道：“只是回去后那个薪水.....”
熊熊大火瞬间将走廊席卷，逐渐向别的楼层蔓延开来，尸体在火焰的燃烧下化为灰烬，冲天的火光夹杂着滚滚浓烟，在黑夜中宛如火炬一般伫立着。
“霍洪，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很奇怪的人，自称是在蓝天大厦工作的，不过看身材咋们公司也没有这号人物啊。”黄雪莲和南宫梦也没力气再去分辨真假，相互依偎着打起了盹。
刺耳的警笛划破长空，黑夜的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