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了啊,这堆东西到底是怎么发育,才能长成这幅模样的?”
蒲通仁半挂在一处枯死的看起来像是石松纲但暂时并不明确的树木上,嘴里嚼着干涩难以下咽的狼肉...哦,他因为张嘴说话,肉掉下去了。
朝下看,则是浩浩荡荡的一条洪流,黑色的,带有很强流动性的生物洪流。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无恙他们描述的“奇怪猎物”应该长得和牦牛出入不大,毕竟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迁徙习性,照例来讲至少会有“皮毛厚实且较为紧缩,基本上贴合身体表层,可能会分泌油脂”、“肉质紧缩,但体内脂肪含量并不低,以储存超多的能量过冬”、“视觉系统特殊,适应雪地环境”、“拥有厚大的脚掌或者副肢,方便直接穿越蓬松的雪地”、“究极抠抠搜搜的消化系统,不放过每一丝能量”这些特性。
很可惜,他全部猜中了,除了这种生物模样这一点之外。
“为啥会有这种披着中分头的特大号毛毛虫啊!!!”
如此的呐喊在雪山的悬崖边回荡。
下面的那些生物到底是在演化路上崴了脚以致于一路跑歪的脊椎动物,还是由于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净长体型的昆虫纲有翅亚纲的特大号蚕宝宝,亦或者本身就是中全新纲目的生物,暂时还不清楚。
但至少目前为止所见到的每一只,都长得和地球上菜粉蝶幼虫,也就是所谓的“菜青虫”差不多,但它们的背后全都批有灰色的厚实毛皮,身体中部从头到尾有一排刺状结构,将毛皮均匀分割成两个部分,也就是蒲通仁呐喊中“中分头”的由来。
从上方俯视并不能看出多少细节,但至少能确定这种东西并不会擅长扑击和撕咬——冗长的身体让它们直立都需要那不知道有没有的脊椎超负荷工作,更别说把那一看就不轻的浑圆的脑壳和大半截肥硕的前半身甩出去了;而身边那八对看起来肉嘟嘟的短小腹足则完全不足以让它们抓住猎物——最多在接触到猎物的时候用很多对这些小腹足将自己固定在其身上。
话说无恙之前好像说过这玩意主要是吃素的来着。
管她呢,别的不说,单看这些大家伙脑袋上好几公分的螯齿,谁会觉得它们是人畜无害的素食者?
这螯齿还不止一对的,蒲通仁从偶尔抬头的大家伙嘴里能看见,越是往嘴深处去,这种螯齿就越是密集,在它们的口器内部,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超多的乳白色半透明小螯齿,跟个内外长反了的试管刷似地。
虽然蒲通仁大概猜得到这种口器是为了嚼碎草根,螯齿则是为了挖掘植物在地下的根茎,但......
它们长得真的太吓人了。
部分体型较大的大家伙那暗红色的浑圆脑袋上还有一道中间裂开的“人”字状花纹,想来是某种伪装色或者为交配而演化出的涂装,可蒲通仁左看右看,都觉得那是在针对自己——在场就只有他看得懂中文,偏偏这还就是个标准的“人”字,除了中间裂开以外。
大家伙裂开不裂开他不晓得,反正他蒲通仁感觉自己是要裂开了。
事先的所有准备都得推翻,这种软体带腹足的家伙爬墙爬坑有一手,体大多毛也使得它们在易燃的同时很容易燃烧——一点燃就停不下来,间接造成蒲通仁不敢用百试百灵的火攻去对付它们(不然什么战利品都拿不到,白忙活一场),正面交锋就更不用说了,家里有几个敢说自己用那硬度就比骨头高一点的石斧百分百击穿敌方那卸力点满了的外皮构造的?
不过一计不成还有一计,慎重如他不可能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来硬的不行,野人们还可以来“软的”。
这些毛毛虫一样的大家伙把所有移动能力相关的技能点都点在了攀附和稳定上,间接失去了快速转移的机动能力。背上的刺状结构给予了他们一定的防护能力的同时也剥夺了它们学着大蛇那样靠身体主干骨骼把自己“发射”出去的可能。
换句话说,如果能找到将这些大号毛毛虫个体从迁徙群落中剥离的方法,让它们失去群体冲击能力的优势,普通的个体就凭一点骨刺和螯肢根本挡不住野人们的攻击。
或许,并不需要杀死它们的样子......
在顺子的帮助下逐渐下到这些毛毛虫头顶四五米远的蒲通仁有了新的发现:有几只大毛毛虫身体中后部分和其它毛毛虫比起来,要鼓上许多。
本来,蒲通仁觉得这些长得跟个葫芦似的特殊虫子是虫群领导的,毕竟它们的位置在冲在最前面的虫子后面一排,动起来的时候也时不时把脑袋昂的老高,像是在指挥着前面的虫子一样。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种猜测并不严谨。
倒不是说完全错误,只是这些葫芦娃好像还兼任了另外一项至关重要的工作——繁衍。
在经过一处枯黄而未枯死,来年还会再生的草地时,那些葫芦娃们停了下来。
它们围成了一个头朝外的圈,身体中部高高的拱了起来;伴随着愈发强烈的压迫,它们那一截股涨的躯体在某个时间点突然一震,然后好几颗拳头大小的卵从它们后口喷了出来,落在圈的中心。
其它的毛毛虫在葫芦娃们产卵的时候全都表现的非常整齐且安静,像是卫兵一样一圈圈围在一起拱卫着产卵的母虫们,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击破几百米厚的肉体防线。
在完成产卵后,葫芦娃们好不留恋的离开了它们的后代,继续带着它们最健壮的一批“从者”走在队伍的前方,去寻找更好的草场。而后面的毛毛虫则非常有序的,每一只都用螯肢拱起一摞土盖在卵上,如此往复直至队伍全部离开。
等到这片黑色洪流从这片小型草地离开的时,这里已经出现了一块全新的山丘,而且被踏得非常严实,完全看不出来在昨天,这里还是一片平整的草地。
不对,不止这些。
远远的吊在毛毛虫群后面的蒲通仁凭借着视野优势,成功捕捉到了一个画面:在虫群中后部分,有一群体色比其它毛毛虫深上许多的虫子腹部挂了一层“香肠”。
没等他细看,兽群就脱离了视线范围,绕到山丘后面去了。
但光是这一个画面就足以让他浮想联翩:
只在这些特殊毛色的群体身上有看见“香肠”,说明这不会是什么小体型的捕食者——没有动物会如此挑食。
照着这个思路分析,他能初步给出两种可能性:
互利共生或者单纯寄生在毛毛虫身上的某种虫子;
在某个山丘里“挖”出来的,去年埋下的,已经独自在地下生活了一年的,种群幼体。
具体情况要等下一次见到兽群大范围产卵才能做出判断。
这次侦查,是确确实实的轻装上阵,蒲通仁全身上下就只穿了套皮甲,随行人员也不过顺子一人。他们从虎山绕路,途经半截长错位置的草地,和此前他已经见过一次的小瀑布——只不过现在那里已经完全被冻住了,估计在冰层下好几十厘米深的地方才有活水在流动——在绕过一处从来没走过的矮山,终于是在中午之前到了既定地点。
这条路说来远,但也只是对蒲通仁而言。这点距离对于侦查组或战斗组的铁头娃们来讲根本不是问题,在大雪封路前他们每天巡视的半径最少比这大上一圈,哪怕大雪封路了,顺子也时常跑到这种距离外去晃悠。
前天,老白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蒲通仁把针对大部落的法子给他讲明白,包括后手和变招啥的,完事后一口咬定此时交给他来处理,让蒲通仁去忙活狩猎的事,还保证在七次太阳落下之内将药草搞到手。
本来蒲通仁是不打算同意的,不说计划中很多细节需要他亲自操刀才能有百分之七八十成功率,比如“交易”和“货币”概念的建立,又比如“信息战”的精髓,但看在老白的面子上(实际上是那老家伙拎着沙包大的拳头蹲那儿,蒲通仁怕挨打)勉强同意了此事。
之后他几次想要暗中插手给予帮助,全都被老白逮住然后坚定的回绝掉,甚至于有次他想要偷偷告诉无恙如何利用货币形式决定权去套取最大利益时,被女孩反手塞了一坨烤肉堵住嘴巴(这孩子手劲忒大,差点把蒲通仁牙打掉),再往后他就安分了,只是见着几乎所有野人的活动范围都收拢了许多,老白似乎在将野人山弄成个打不下的铁桶。
这边的腌臜事务一清,他手底下的研究就可以继续了。
电学装置方面没有半点进展,材料和工艺限制实在太大,有个能“滋啦”一下的电容已经是目前为止的极限了。
作物方面,老早就种下的几颗棒槌草种子和移植的辣根没有半点动静,倒是在火堆边的洞窟里种下的那枚豆科植物发了个芽,在这寒冬腊月天里冒了个头出来。虽说黄焉焉的,但多少能表明它还活着。
这生命力着实离谱。
再者,就只有材料上稍微有些突破了:他此前一直试图用黑森林的黏土来制陶,哪想这土质太过酥松,里面有不晓得多了些什么成分,每次烧完后都会出现裂纹,烧出来的不能称作陶的砖片上还有很多气泡孔,连装水都做不到。
但在昨天的一次试验中,他突破性的在调和原料时加了些松脂,结果烧出来的东西...一言难尽,但好歹算是有了能看得过去的气密性了。
或许是松脂在高温下发生鼓胀,刚好与不知名成分产生气体弄出的气孔契合,又或许压根就是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反应,总归在制陶和制砖方面是有一个思路方向了,不过接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摸索原料配比和烧制温度时间等细节,想来至少这个冬天过完之前,野人洞的主要工具和建筑材料仍然会是石制和骨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