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岳山行宫时,千金阁的人也已经帮着沈家军和阮家军,与远兰山庄的人战在了一处。
或者,不止有远兰山庄的人,从有些人的身法招式中,巩斐问看出了那天在环南城外伏击沈弥她们的最后一波人的影子。
甚至还有些人,虽然穿着便服,却明显是行伍出身,宫嘉茂未免,太大胆了。
可惜这一次,没有之前赶到崇文郡找宫永明时那么幸运,巩斐问刚刚来到岳山山脚,就看见沈弥挡在沈绵身前,当着自己的面,被一招足以致命的双手剑剑法刺中。
还好,沈弥动身护住沈绵前,手中的沐雪挑起两颗石子击在对方的剑上,右手剑稍偏一寸,刺在了沈绵的右臂,而那把左手剑,刺在了沈弥的肩胛下方,离她的心门仅仅相差毫厘。
巩斐问看到了沈绵难以置信的眼神,与颤抖着快要握不住白色涡纹锦带的右手。
披上黑色斗篷戴上黑色面巾,巩斐问解开腰间的玄铁蛇鞭杀入其中,横扫一片,卷着那持双手剑的男人狠狠甩到树上,又以一人之力在沈绵与沈弥周围形成一个严密的保护圈。
没有对话没有提示,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沈弥看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她知道,巩斐问来了。
可惜,有些来晚了,沈绵中了毒,这会儿又受了伤,她已经尽力克制住自己了,却还是忍不住为了沈绵的安危分神。
远兰山庄的实力远超她们的想象,这次又加入了很多来历不明的杀手,一时之间哪怕自己这边足足有两支来自宣武沈氏和博陵阮氏的精英军,竟然仍只能呈现个势均力敌的局势。
沈弥也瞧出了,这次宫嘉茂是下了狠心的,这里面有很多人,和那天追杀她们的人的来路差不多。可哪怕是那天被沈绵和巩斐问不小心忽略的潜行客这一次同样出其不意的刺杀,也被沈弥瞧出了一丝痕迹。
她足尖轻点来到沈绵身前挡住足以致命的一招的那个瞬间,她不知道,不止是沈绵刹那间忘了该怎么心跳怎么呼吸。
沈弥身后,沈绵用左手紧紧捂住右臂利剑被拔出后泅开大片血色的伤口,颤抖之下右手手心握住的那终于定下叫空蝉的白色软鞭竟直直坠落下去,却并未落到地上。
沈弥一把抓住空蝉,插在沈绵腰间,同时将自己的沐雪插回剑鞘,转头飞快地解下沈绵手腕上的无常索,顺着七处机关捋开,打磨光滑却黯然无色的血槽带来了些许冷意,沈绵好像一下子不认识自己的妹妹了,她的鞭法,并不逊色自己,甚至,暗藏玄机,另有韵味。
就好像这条无常索也活了过来,在沈弥的手中,才真正应了它的名号,什么叫生死无常。
巩斐问看着舞动无常索的沈绵,脑子“轰”的一声回到了那座深山孤寺,人总会选择逃避,七情俱失,剩下的便只有麻木。
像入了魔般,巩斐问大开杀戒,甚至有些敌我不分的架势。
沈弥在招式落空处回头看见这样的巩斐问,连忙叫自己的人离他远一些,虽然她的鞭法在还是沈绵绵时曾经是由巩斐问传授的,可那一世巩斐问总是佩刀,她从未见过巩斐问用长鞭杀人。
原来用什么武器都没有区别,巩斐问杀人如麻的时候,他自己就如同只是一把破开混沌的兵器。
沈绵被问雁架走,已是不省人事,她只觉得这世界好像都变得奇怪了起来,妹妹沈弥竟然精通鞭法,莫名有个黑衣人不分敌我地杀人,她好像,失去了知觉。
没有任何的交流,比褚楼的杀手还要干脆利落,局势逐渐一边倒,来犯杀手的首脑已逐渐组织着撤退了。
沈弥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喊出巩斐问的名字,从怀中拿出那支蓝玉梅花镖朝巩斐问射去,虽然杀红了眼,巩斐问还是准准地接住了那支镖,理智回笼,已是遍地残尸。
日薄西山,天色染红,在接到沈弥的飞鸽传书时,巩斐问已经做好了接受沈弥斥责与怒意的准备,却没想到,展信只有短短一句话,“沈绵中了天蚕五闭毒,解药已服,需要休养,请多上心她的安危。”
天蚕五闭毒,作茧自缚,五感俱失,江湖上最有名气的活死人毒,解药易寻,排尽毒素却不易。这毒用来对不想下毒手的人拖时间是极常见的,沈绵中了这毒,短时间内身陷永夜,四野无声,万物如一,味同嚼蜡,不知寒热,五感之内,形、声、嗅、味、触全部失灵,右臂又被刺了那样深的一剑,如今说是任人宰割毫不为过,是他对不住对沈弥的承诺。
下一秒巩斐问便想到,不知道沈绵中毒这事会不会影响认定他任务的完成。
不过只要接下来他保护好沈绵,天蚕五闭毒并不致命,不日便会清完余毒,大概作为保护沈绵安危的承诺,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吧。
飞鸽给沈弥带回字条,巩斐问也无言以对,只能留下一句,“对不起,下不为例”。
这一生还有漫长的时光,眼前还有重重深不见底的漩涡,他会为了对沈弥的承诺拼尽全力,无论这承诺衡量的,是谁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