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圣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比如他是如何见到许博彦的。
那时医圣年少,在江湖中游历,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名气,是故并没有什么人认识他。一日,医圣在街上遇到拿着扇子的公子。这拿着扇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那时是在冬天,在寒风冷冽的冬天,一出尘飘逸的公子拿着一把折扇那便是奇怪了。
医圣走到那位公子面前,一脸笑意地看着那位公子,戏谑道:“这位公子,这扇子莫不是隐藏了什么宝贝?”
许博彦将折扇轻轻收拢,然后放在袖子里头,微微一笑,展开笑颜,道:“于我而言,确实是一宝贝。”
医圣当时年少,有些生气,连他自己都不知这怒气是何缘由,医圣左看右看,觉着是一把普通的画扇罢了,问道:“我怎么看也是一把扇子,公子为何这么宝贝它?”
许博彦看着扇子,眼带星光,似乎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才也只说了一句:“友人所赠。”
是啊!有人所赠,才会格外珍贵罢了!
医圣看着许博彦,心里不甘,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不甘,甚至是不知道不甘什么,只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丝难过而已,倔强地问道:“公子,我是董有良,能否交个朋友?”
医圣姓董,自小便在江湖中流浪,后遇到师父,便给医圣取了这一个名字,希望医圣成为一个有良知的人。
许博彦抬起头看着医圣,眼前这人倒也是有趣之人,不过,他要同自己做朋友,这才是重点,微微一笑,道:“公子盛情难却,我姓许名博彦。”
医圣紧紧地盯着许博彦,观察许博彦的细小表情,听到许博彦这样回答,医圣高兴极了,医圣心想:他是把我当成朋友了。医圣依旧盯着许博彦,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道:“既是有缘,咱们吃酒罢,我请客。”
真的,平日里医圣小气的很,是因为医圣没有什么钱,师父不给医圣钱,平日里医圣跟着师父学医,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是故,越来越穷,小的时候,师父还会给医圣还有医神一些零花钱,让医圣买鞋糖葫芦吃,长大了之后,反而没有了零花钱,甚至连糖葫芦都吃不了了。最后没办法,只能越发地穷了。
许博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提议,随之跟着医圣来到一酒馆,点了好几个菜,医圣自认为丰盛极了,中途一直是医圣在吃,许博彦只喝了一点茶水。中途一直是医圣在说话,许博彦听到好玩之处便微笑着点点头。毕竟,以许博彦这样的公子,自是没有做这些事情的。许博彦一看就是文质彬彬的人,自是不曾干过“有些荒唐”的事情了。
吃完后,医圣囧了,钱不够。医圣一脸愁态,他没有想到这些饭菜竟这样贵,回家定要将师父问罪一番,说口袋里的几个铜钱能买很多东西了,此刻连一桌菜钱都不够。现如今这么窘迫,连饭钱都付不了,丢人丢到家了。
许博彦看出了医圣的窘迫,慢条斯理拿出钱袋,喊来了小二,随即付了钱,笑道:“今日便由我请客,有机会,兄台下次请我。”
本来许博彦也没有写亮让医圣付钱的,他的朋友向来不多,此刻,眼前的人愿意同他成为朋友,自是很高兴的了。
医圣在这么冷的天里,脸红的跟什么似的。对了,就像是猴屁股一样。这下子可丢人丢到家了,且是在许博彦的眼前丢人丢到家了,这下子更糗了。
医圣和许博彦一起厮混了数日,不过许博彦依旧仙尘飘飘,真正厮混的只有医圣一人。毕竟,医者也不必特别地循规蹈矩,只要医术好就成。许博彦待医圣也极好,俨然一副哥哥照顾弟弟的模样,医圣心里很高兴,可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少的那一点儿是什么,医圣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这些日子,医圣是很快活的。
后来师父找到了医圣,医圣只得无奈地同许博彦告了别,跟着师父回到山上去了。虽然医圣想陪着许博彦,但是自己医术未成,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学医的人,医圣想着带自己将来有所成就时,再来找许博彦了。医圣不想自己一直以着混吃混喝的身份跟着许博彦,他希望自己真的能成为许博彦的友人。届时,医圣能和许博彦真正地平起平坐了。
再后来,医圣在外游历时,到一酒楼听书,书中男女深情款款的话语一下子点醒了医圣他自己,原是医圣存在那样的感情,不由得摇摇头苦笑着。这世间的俩个男人又能做些什么吗?此事就得作罢!
医圣曾试图忘记许博彦,可是越想忘记越不能忘记,甚至许博彦的样子越来越清晰,初见时他的眉,眼,唇……有的时候连医圣都怀疑他自己疯了。可医圣他自己就是医者,自是明白自己没有疯病,只想思念成魔了。
再后来,医圣渐渐地成名,却不再用董有良这个名字。医圣不敢见许博彦,也不想让许博彦以为自己成名之后便不屑与他往来。是故,众人渐渐地不再认识董有良这个人,只认识在医术界能叱咤风云的人了。
直到某一天,许府派人前来,说许公子病重,希望医者出山救治。那时医圣的师父已死,师兄出山,只能医圣前去。时隔几年,再看到他,唏嘘不已。当年仙尘飘飘的人,现如今破败不堪,却依旧出彩的模样。医圣看到许博彦的那副样子,至今医圣都记得,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哪里都是苍白的,因为医圣一看便知回天无门了。
医圣选择陪伴许博彦剩余的岁月,或者说是让许博彦陪伴医圣,填补医圣心中的那点儿缺憾。许博彦生命垂尾之时,他想找人诉说一番,告诉了医圣那些事情,医圣惊呆了。原来许博彦病的这么重,是心里有事,慢慢抑郁下去,最终回天无门了。
医圣心里想着,许博彦说的这些事情,不正是医圣自己现在身处的事情么?许博彦看着医圣,医圣的脸上呈现出怪异的神情,以为是医圣嫌弃他了,有些怯懦,不敢抬头看着医圣。也是,在那个时代,俩个男人,世人只会觉着他们有病而已,简直会成为病原绝缘体的。
许博彦那样的一个人,温文如斯的人,告诉医圣这些事情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更何况,许博彦之前就是没有人倾诉才会病成这个样子的。医圣恍惚极了,不知怎么告诉他许博彦没有嫌弃这件事,情急之下,医圣吻了他的眼。
当初就是这双眼睛让医圣移不开视线,特别干净,特别明亮的一双眼睛,如今吻上这里,似乎也是圆了医圣自己的一个梦。许博彦在医圣的怀里,医圣一点点地感觉许博彦的体温原来越冷,渐渐凝固了……医圣抱了许博彦好久,直到许家人进来。
许家老爷显得难过极了,平时也没见到他多重视这个儿子了,如今看到许博彦的尸体,竟然绷不住了,竟一下子倒在地上了。等许老爷子醒来,嘱咐众人将许博彦葬入郊区的一个农户旁,不许立碑,也不许后人祭奠。并嘱咐众人,许老爷子自己死后,也不入祖坟,葬在许博彦的旁边,也不许立碑,不许后人祭奠。
医圣当时听到许博彦不入祖坟,也不立碑,显得气愤极了。这个儿子在你心中究竟算得了什么,可医圣俨然没有说话的资格,医圣只是来救治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而已。医圣只是替许博彦感到惋惜而已,也是替自己惋惜,因着自己并没有为许博彦做些什么!
许博彦下葬的那天,医圣也去了,那山路有些远,甚至有些陡,那农户四周也只有那一个农户而已,那农户旁一侧已有一坟墓,后来医圣明白这是许博彦的母亲吧。这也真是太奇怪了,许博彦的母亲为何也没有葬进许家的祖坟?
在许博彦下葬后不久,许老爷也死去了。当然,许老爷死后,也葬在这里。医圣心想: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这许老爷子也是爱重许博彦这个儿子的。只是因着身份与门第之见,不得不冷待许博彦的。
再后来医圣遇到了陈念之,可她伤的过重,医圣也只能勉强开膛破腹,并且请求自己的师兄医神帮忙,师兄更擅长这些,最终帮陈念之救下许衡。看到许衡的那一刻,医圣总算心安了,总算是能帮到许博彦一些了。医圣就此也释怀了一些,当年因着吃饭没有付钱让医圣耿耿于怀了多年,此刻,就当是付了当年的酒钱了吧!
医圣对许衡好,且是特别的好,就感觉是对许博彦好一般,也是为了那年饭桌上的酒钱。医圣故意将许衡的年龄说小俩岁,许衡因着在母胎有些动了胎气,且又是早产,许衡个子小,倒也无人怀疑许衡。医圣在江湖四处就医,四处积累人脉,只想杀了姓沈的。可医圣终究武功不高,也没有扳倒姓沈的法子,只能选择一直隐忍。
再后来,医圣无意之中遇到了楚殇,而楚殇需要一味药,一种特别难寻到的药材,是故医圣选择与楚殇一起合作,合作完成了今日这一幕。
在人品上,医圣显然是更愿意相信魔教的楚殇,那些白道人士自是做不成这事,还可能打草惊蛇,让那个姓沈的提前做了准备,那可就是做无用功了。
楚殇与医圣对视一番,微微一笑,二人对这个结果是相当的满意,接下来便是做下一件事情了。
这一会儿,武林中人纷纷起着心思,不过是那红英子如何安置,总不能放在魔教手里罢了!这会儿,一老者说道:“楚教主,这红英子是许家之物,是否应该归还于许家?”
楚殇显得很高兴,倒也不恼怒,楚殇把玩着手里的红英子,然后又看了一眼医圣,道:“这红英子本是许家之物,确实当还给许家。可这医圣同我交易,若是帮他复仇,便借我用上几年,我暂时替许家保存。”
许衡也就是一孩子而已,兴许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怎么会同许衡做交易,不过,同医圣做交易,也就是同许衡做交易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又一勇者问道:“楚教主不会是自说自话罢,楚教主与医圣小子合作,费了这般心思,只为几年?更何况,医圣同魔教中人做交易,本是不同寻常了,医圣心里又有何盘算,只为了心中的一时义气吗?”
这语气颇为质疑,楚殇却不吃这一套,眼神颇为轻蔑,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医圣也怒了,不过他可不能将当年的那些事情说出来,他自己不要脸面就算了,可得顾着许博彦,许衡的脸面,可此刻医圣也很生气,他们帮不到自己,难道还不允许自己找别人吗?医圣大声吼道:“不同楚教主合作,难道同你们合作吗?你看你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想把持着许家的东西,也就是红英子。”
兴许是医圣行医问诊时间长了,自是知道这其中的一些套路罢了,非常地不屑而已。就比如眼前的这位老人,不值得尊重的老人,就只是年龄老而已。打着正义的幌子,只不过是起了私心罢了!若真的是这么无私,当年许家的那一门惨案,只要你们用心些,定然能找出真凶的。现在,旁人找到了真凶,自己又想坐享其成,这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了。
这时,刚刚的那位勇者继续道:“楚教主不会是想要自留罢,这虽是许家之物,更是武林之物,自由武林帮忙保管。”
医圣咳了咳,明明是许家之物,怎么变成了武林中物了?这也太不要脸了,医圣冷冷道:“我徒儿的东西,怎能由你们支配,况且阿衡确实说过借给楚教主几年。而且是在楚教主答应帮我和阿衡之后,才提出来要借用红英子的,这件事情属实。”
众人又是一阵嘈杂,医圣你这是糊涂了,这是魔教,怎么能有还的时候?更何况,此刻的医圣已经是明显地帮着楚殇了。之前医者是黑白俩道除外的一派,不沾染武林之中的事情,他们只要行医问诊就好。不管是黑道白道,只要诊金足够,就能请医者出山。当然,武林之中更是有一墨守成规的规定,不得杀了医者,不然则会收到黑白俩道的人唾弃,更甚之,会受到他们的屠戮。只因,医者太少,此刻稍微有点名气的也就是医圣和医神了。这世间,不论是什么,都极易受伤,也就显得医者更加稀缺。
“我们武林各大家一齐保管,肯定更为妥当。”
“医圣该不会和楚殇一起坑许家那小子了罢。”
……
众说纷纭,无非就是不相信医圣和楚殇了而已。至于为什么不相信医圣同楚殇,那就是逼迫这俩个人将红英子留下。当然,更为希望的是,若是以此为由,杀了魔教教主楚殇,那就太给力了。
楚殇无奈了,使了一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确实是被楚殇的功力震撼到了,谁也不想成为楚殇的掌下魂了而已。楚殇冷声问道:“武林各大家保管,如何保管,可有对策?再说你们不就是怕我拿走,你们不方便吞占嘛!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楚殇说完自己就坐下了,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红英子,观察这些冠冕堂皇的人,就像是看一副丑陋的话剧一番。
人群中又是一阵嘈杂,让人脑袋疼,无非就是商量如何保管红英子而已!
这时,人群里冒出一阵声音,显得尤为突出。那人振声喊道:“姓楚的,你为什么要杀我爹娘,为什么?”
此刻,不是应该商量红英子的安排吗?怎么此刻扯上了父母之仇呢?这人脸方圆目,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声音又嘈杂起来了,毕竟出现了红英子,不想也不愿楚殇带走红英子,大家都有点看好戏地看着楚殇。无非就是感叹楚殇怎么无端杀了别人的爹娘了而已!这些人也真是莫名其妙,这人说楚殇杀了他的爹娘,就一定是楚殇杀了他的爹娘吗?只因楚殇是魔教中人,所以无论旁人说楚殇干了什么,那都是真的了吗?
楚殇看着那人,看着面生,心想:确实没有见过此人,用讥诮的语言道:“我确实杀了许多人,你父母姓甚名谁,报上名来,说不定我还有映象。可我杀的都是江湖之中有名声的人,除了刚刚的哪一个。”
楚殇说完便指了地上了一名躺尸。
那人看着他,怒了,面目狰狞,直接骂道:“楚殇,你这狗娘养的,就是你杀的,告诉你父母姓名,辱没了爹娘的名讳……”
着实骂了一堆,这人倒像是来找茬儿的。别人问你姓甚名谁,报上名来再说。如若不愿,不说也成,怎么没通儿似的乱骂人呢?
楚殇听着头疼,随手一挥,竟将那人杀死了,医圣也是一阵汗颜。只是,死的这人并没有出手,怎么死得这般轻易?一般人要是来报仇的话,身上总得有点本事吧!有人是故意来送死的吗?
也是,无人敢在楚殇面前造次,这人是自己找死。
只是可惜的是,这些人都没有观察这个人的蹊跷之处,只是都知道楚殇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