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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事到如今,那老丈着实不好交差了,他本是出门追杀杀人凶手的,一心认定那个凶手便是打更人看到的姑娘了,可没曾想到是自己的侄女,也就是沈府当家、自己的哥哥的女儿。老丈心里着实有些发虚,最为严重的是大庭广众之下揭露真相,证实了是沈小蝶杀了刘府的外甥,丢了沈府的脸面,且丢到外婆家里去了。

这边的刘府的人哭天喊地道:“沈姑娘真没良心,阿羽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杀了他!”

刘府人嘴里的阿羽,便是那名刺客了,也就是沈小蝶嘴巴里的羽哥哥了。刘府的人自是知道自家外甥的心思了,对待沈家小姐可是一心一意的好,且铁了心要将沈姑娘娶进家门的。如今,竟然被沈姑娘个杀死了,心里很不服气,更为不甘心,心疼自家外甥的不值得。

当然人群一阵议论纷纷,无非是沈小姐心狠手辣,这些人也是将刘府的外甥对沈小姐的好是看在了眼里的,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发表对这件事情的看法罢了。

沈小蝶则是麻木地听着这一切,不再辩解什么,当然偶尔也会朝着她的羽哥哥尸体的方向望去的。她也不想的,她的本意并不想杀了他的,那是意外,却是致命的意外,羽哥哥终归是回不来了。现在就算是让自己偿命,羽哥哥也是回不来了。并且,现在,自己还给沈家蒙羞,招致一个无法挽回的污点。沈小蝶并没有觉着自己委屈,她只是没有将这件事情做好罢了。沈小蝶看着眼前这些奚落自己的人,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她堂堂的沈家小姐,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指指点点,闭上眼睛像是能将眼前的事情隔绝了一样。

那老丈见识不好,不得已将侄女先带回家中,让自家哥哥处理。

沈小蝶一回家,便被关进了地牢里。沈家家主一早便已知晓了沈小蝶的事情了,简直是怒不可遏,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挽回的地步了,也不打算处理这件事情。沈家家主先安置好刘府的人,刘府的外甥死在了自家女儿的手上,总得有一番说法。最后,沈家家主好说歹说,甚至是赔上自家的钱财房屋,才做些许弥补。今日,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但是明日又待如何呢?沈小蝶毕竟是他养的十几年的女儿了,自是不希望她死掉。可是沈家家主旁推测敲,让自家女儿醒悟,让她说出实情的经过,可是沈小蝶一直闭口不提。沈家家主气急,拂袖而去,留下了沈小蝶一人。

沈小蝶被关进地牢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往外看。可不管怎么看,这是地牢且没有窗子,也不能看到外面的月亮的。沈小蝶此刻已经心如死灰,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

等到半夜的时候,我将阿衡安置好,因着我有事情想问沈小姐,等到后半夜,悄悄地潜入地牢。

等我进入地牢的时候,沈小蝶正好背对我站着,当然也不知道是沈小蝶没有听到,还是听到了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轻轻地咳了咳,试图提醒沈小蝶后面有人。当然,我也不怕沈小蝶喊人来,我又信心能都出去的。

沈小蝶回过头看到白天的那位姑娘,应该说是自己想要杀的那位姑娘,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位姑娘,这位姑娘竟然能闯入沈家的地牢,武功是相当不错的了。是啦,自己得认栽,沈小蝶无奈地道:“也罢,你既有如此高的武功,败在你手上,我心服。”

我听到这话,震惊这姑娘的坦然,沈小蝶脸上满是心如死灰的神情,这个结局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我淡然道:“之前,我与姑娘未曾见过,姑娘为何要杀我?”

沈小蝶随即一愣,是啦,自己要杀人,连父亲都不知道,这位姑娘也应当是不知道的了。她突然自嘲地笑道:“我费尽心思地想杀了你,你既然还不知道缘由,也不知是你蠢还是我蠢。也罢,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活不成了。”

我听到这话,真是服了这姑娘的执着与愚蠢,何必认一个死字呢?我可没有想让她死,于是提醒道:“外头月色正好,明天必是大晴天,姑娘何必如此想呢?”

沈小蝶听到那位姑娘说的话,有些迟疑,眼前的这个人费劲心里跑到沈家的地牢,难道不是杀自己的吗?按照常理来说,这人就应该是来杀自己的,沈小蝶询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我摇摇头,我要是杀她,她还能说刚刚的话吗?更何况,我对杀人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这位姑娘为何要杀我,我解释道:“我对杀人不感兴趣,姑娘怕是被人蛊惑了,才想要杀我。”

沈小蝶怔了怔,显然有些震惊,不过杀这位姑娘是自己的事情,不关他人的事情,依旧固执地道:“杀你是我的意思,不关旁人的事情。”

我看着沈小蝶,也不恼,这位姑娘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了,这位姑娘有胆量,道:“我虽与姑娘相知不深,却也知道以姑娘的武功想要拿到琴谱,怕是很难吧!”

若是刚刚沈小蝶还想掩饰自己的不安,这一下,沈小蝶似乎破罐子破摔了,丝毫不想掩饰了。小蝶圆目看着我,心想她这是惹了什么人了。

我见沈小蝶也不说话,继续道:“姑娘特地演了一出戏,将曲谱送给陈家小姐,怎么,如今却不记得了?”

沈小蝶依旧不说话。

我也不恼,继续道:“而这曲谱,旁人是不能轻易得到的,只有曲谱主人身边的人才能拿到。自己不便出面杀我,于是找到了你。如果你能杀了我固然是好,事后再杀了你也不迟;最不济你杀不了我,也能以此事一直要挟于你,并没有什么损失。”我如今也是有点佩服我自己了,一直循循善诱,教那姑娘明白事理,说了这么多的话。

沈小蝶听到这话,一脸的不可思议,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心中懊悔,可已晚矣。沈小蝶假装镇定自若,无所谓地道:“不就是死吗,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继续循循善诱,你死了不过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可是你身后的家族同家人呢?世人又该如何看待他们的呢?我问道:“姑娘之勇敢,我很是佩服。姑娘可曾想过,你死了之后,别人怎么看待你的家族呢?你的家族又该怎么立足于世上呢?”

沈小蝶木然了,这是一句实话。要知道一个大家族,得全族人一起奋斗才能博得一席之地。如今沾到一个杀人的罪名,足以让整个家族被抹杀了。今后得比之前更加奋斗,才有可能挽回颜面。这也是武林中人为什么重视修身养性,注重温和之性。免得一时因口头之争,伤了无辜之人性命,坏了自己、家族的名节。当然有一种情况下不会坏了名节——那便是证明所杀之人是坏人或者是魔教之人。

沈小蝶心中极其委屈,自己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也就无所谓了,为何会连累了自己的家族,自己便是死了也愧对他们。沈小蝶突然含带着冷意的眼神瞧着眼前的姑娘,她为何会说出这些?沈小蝶心中知晓这位姑娘说的是实话,依旧强装镇定道:“事到如今,你是来笑话我的?”

我无奈地看着沈小蝶,这傻姑娘,讲了这么多,怎么还听不明白呢?我看着她,顿时感到无趣极了,直接点破道:“姑娘,明天你便公审了,届时你说,在云希镇时,听闻我是魔教之人,便想杀了我,可那时我已消失不见。刚巧,却在梦舟镇遇到我,怕我依旧离去。于是与路上偶然遇到的羽先生,商量一起杀了我。”

云希镇便是陈小姐的家乡了,离开了哪里,我这才注意到那是叫做云希的地方。也就是在那里,沈小蝶将曲谱送给了陈小姐。陈小姐说那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女子。最为关键的一点是那位姑娘身旁有银色出现,陈小姐说的不确定,我却听得真切。因此,昨晚那刺客想要杀我,我隐隐地觉着那人不是幕后之人。待看到沈小蝶身上的蝴蝶便明白了。也只有这沈小蝶练了此等武功,身上有银色的蝴蝶,只是这沈小蝶修为不高,并不能将蝴蝶藏匿地很好,有着若隐若现的模样,这才让陈家小姐看到了银色又十分地不确定。

沈小蝶有些疑惑,圆木脑袋依旧看着阿宁,心想:自己就是为了魔教之人才想杀你灭口的,如今这位姑娘竟让自己说成因着那位姑娘是魔教中人,才杀她的,这是什么道理了。

我看着沈小蝶这副模样,那人是依着什么理由找了这么一个傻姑娘来杀我的呢!可能是太小瞧我了吧!我无奈地道:“反正你们家族的灵蝶,只能看到幻像,听不到声音,谁知道你们说了什么呢!你是杀了人,可人们也看到羽先生拿剑想要杀你了呢。”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他为什么要杀你,这个就可以随便编了……”

沈小蝶不可置信地望着阿宁,这人前来就是为了绑自己的?这有些奇妙,被杀的人惊扰帮助杀袭击的人,这是什么道理?沈小蝶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我继续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想要杀我的,不过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了。况且你要杀我也是为了一人,而那人于我来说很重要。”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慢慢地还原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哥哥是魔教之人,更知道魔教中有人恨我入骨,想要杀了我而已。

而在此时,小蝶突然问道:“你既然不是正道中人,为何在云衡镇的时候,几次与陈家人过不去?”

听到这,我总算是明白了,那陈家泼皮竟是魔教中人,没想到竟因着这么一个缘故,沈小蝶便想杀了自己,反问道:“身为一女子,被人欺侮,难道不用还回去?”

听到这话,小蝶心想:那姓陈的,见到美女就想染指,当年就是她自己,若非有人护着,恐怕得着了道了,感叹道:“原是我误会你了……”她继续道:“将来,我一定要报的此仇。”

这位姑娘与你们嘴里所说的同自己认知上的都不同,原是自己当了靶子了。

这姑娘总算是开窍了,我鼓励道:“姑娘定当报得此仇。”被人当成活靶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小蝶跟我说了许多话,我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缘由了。

而就在此时魔教教主楚殇坐在高台之上,用着极其狠厉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少女,而那少女双膝跪地,眼睛也已经瞎了,身上到处都是伤。这位少女有可能是受伤过重,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只得匍匐在地上。而此时楚殇忽然又给了她一掌,却也不是想杀她,只是想让她更痛苦罢了。楚殇看着众人,极具有威慑力,语气中透着寒凉,说道:“这便是背叛我的下场。”周遭气温骤降,众人怕的不行。也是,一教之主本身便是极具有威慑力的。

而其余人听到这话,马上跪了一片,一齐说道:“属下誓当一死守护衷心。”

楚殇向下巡视了一周,立即道:“这样便是最好。”楚殇说完便离开了,弹琴去了。楚殇擅长弹琴,这是多少认证过的事情了。魔教中人自不必说,就连江湖上也有流传魔教教主楚殇琴技精湛的传闻了。楚殇流落在外的那几年,可没少因着这门技艺赚取了些口粮,而当时,楚殇用的便是他自己的名字。后来魔教更是有了新一任教主,名字也是楚殇,外人自是将这二个人当成一个人了。事实上,这俩个人也是一个人了。

而那受伤少女被丢进了红湖底,顾名思义:红色的湖底。那是以无数人的鲜血染红的湖。据说湖底里有一只猛兽,只要有一段时间没有食到人肉,喝到人血,便要作乱。而魔教立足于此,之前也派人镇压过,没能成功,于是与猛兽达成约定,要魔教不时地献祭,便不发难。于是魔教中犯上作乱者,未完成任务者,皆扔进了红湖底。

那少女原先是楚殇身旁的一名侍女,可这侍女趁机偷取了楚殇的一些东西,被楚殇重罚,最终致死。这位姑娘偷什么东西不好,偏偏要偷那俩样东西呢?一幅字画还有一张曲谱,那是楚殇最为看重的东西了。这三年,楚殇就是依着这俩个东西熬过数个黑夜的。

在我进入梦舟镇之前,有一魔教女子找到了沈小蝶,拿出自己的信物,对她说此前云衡镇有一青衣姑娘打伤了陈家的家仆,武功好生厉害,怕不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姐出门历练了吧!饶是一番说辞,让沈小蝶相信我是武林正道之人,且深信武林正道之意,将来一定会和魔教作对,这对沈小蝶来说,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是让沈小蝶相信,现在这姑娘武功虽厉害,现在也不能伤害到教主,若是在她能与教主抗衡之前便杀了她,定能为教主除了这一害。

听着这一番说辞,几经挣扎,沈小蝶终于起了杀人的心思。那魔教女子便献上这一计,只是她没能想到,这小蝶姑娘竟然想凭一己之力便想杀了我。那魔教女子想着的是,沈小蝶会偷偷摸摸地杀了阿宁,同人一起献计杀了阿宁的。

我听着沈小蝶的话,暗暗赞叹沈小蝶的心思了,就为着这个理由竟要杀了自己,沈小蝶维护的那人到底在她心目中意味着什么了呢?我询问道:“那女子早就动了杀我的心思,却让你动手杀我,估计早就想好让你当替死鬼了吧。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她早已知道我,为什么又通过陈家小姐将我找出来?”

听到这话,沈小蝶娓娓道来:“云衡镇的陈泼皮,早已画了你的画像,可那白家小姐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私自找人将画像毁了。而画你画像的那人也不见了。”

我心中好笑,偷来的画像也能说的如此“道貌岸然”,那画像想必是我让哥哥画的那一幅,只是哥哥画工委实不好,画了半天也只画了个大概模样,脸部也没能全画出来,和我有六七分像,而且那还是我小时候的画像。所以不敢以画像确定是我,于是便换了曲谱这以法子寻找我,没成想竟真找到了我。只是没想到在云衡镇的时候,就有人想杀我了,且这般早。

我看着沈小蝶,心中着实好奇她心目中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同我心目中的是否是一样的。我微微一笑,试图缓释沈小蝶的紧张,我并不是想询问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我笑道:“我素来爱看戏本子,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你的故事?”过了一会儿,我继续说道:“或许你的故事很重要,对于你心中那人很重要。”

小蝶在地牢里走来走去,手指在打圈圈,点了点头,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挣扎,说道:“幼时,羽哥哥待我极好,双方大人很是欣慰。有一次,我同家中婢女小厮,出门游玩,好不惬意。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们被迫躲雨,之后天色渐晚,以防路上遇到危险,我们在山中准备度过一日。可没曾想遇到了一群山贼,家中仆人心善,将我藏起来,才保住了一条性命。等到那群山贼离去,我才敢出来,心中害怕极了,匆忙向外跑去,只想赶紧跑向父母。可路上还是遇到了那群山贼,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群人的模样。我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怕了,晕了。等我醒来,身边便是那人,他温和跟我说,‘不要怕,那群坏人已经死了。’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仿佛是要看透了我,透过我看到另一人罢。不过也没关系,他细心地照顾了我一夜,无论是他温柔的眼,冷峻的眉,轻声的话语……都让我着迷不已。”

天快亮的时候,沈小蝶问他的名字,他有些迟疑,最终答道:“我是楚殇。”

我听到这里,总算是知道哥哥的名字了,还知道了自己姓楚,真是费劲了一番心力了。

沈小蝶只听这个名字,便能将自己打入无间地狱,这正是魔教教主的名字。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沈笑得心想他既然告诉了自己名字,怕是会杀了我吧!外界传闻楚殇一直是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没理由会放过自己的,可他没有杀自己。楚殇突然说道:“你穿青衣挺好看的。”沈小蝶听着愣了神,却记住了,之后沈小蝶只穿青色的衣服。

再后来,羽哥哥来了,他走了沈小蝶心里很是心伤。之后,沈小蝶同羽哥哥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可他依旧对沈小蝶很好。

沈小蝶偷偷地关注楚殇的消息,别人倒也没什么,以为沈小蝶是对魔教第一魔头的好奇,谁会关注到一个小孩子的心思呢?可羽哥哥越发地感觉不对劲,质问沈小蝶,刚开始沈小蝶拒不承认,后来他趁沈小蝶不备,亦或是沈小蝶心里信任他,并没有防备他。他给沈小蝶下了一种药,沈小蝶在不知情地情况下,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尽管他时常要挟沈小蝶,却依然对沈小蝶极好,因此,外人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变化。

再后来沈小蝶知道了阿宁的存在,想要杀掉阿宁,羽哥哥也知道了,说他要帮沈小蝶杀阿宁,条件是事后要和他成亲,不然要告知家中长辈,沈小蝶无奈之下同意了。

听到了这里,心想:她也是和自己一样,感情隐藏得极深吧!那是一段不能为人所知的感情,沈小蝶自是因为世俗的观念,正邪不俩立的原则束缚着自己。而自己,却是因着世俗伦理的观念,没有人能接受兄妹之间产生不一样个感情来,阿宁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向沈小蝶告别之后,便离开了。自己能做的已然做了,剩下的便要看沈小蝶如何抉择了。

我离开了梦舟镇,后来听到,沈小蝶被驱逐家族了。还好,这傻姑娘并没有傻到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能放弃求生的意志了。只要生命还在,事情仍有转机,生活依旧能期待。我便是这样一直安慰自己的,安慰自己所剩无多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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