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张英连那日并没有砸钱包下苑娘,可他倒是每日都不缺,只要有苑娘登场的日子次次都来。
每次只是喝杯酒看完舞就回家,从不多做些什么,江莹莹对他屡逛青楼已是不爽,在外人口中得知风鸣楼来了新的花魁以后更是怒火更盛。
“我看你就是对苑娘余情未了!怎么了,你还想把那小狐媚子娶进门?!”
屋内的瓷器碎了一地,江莹莹红着眼瞪着张英连,身子颤抖着几近快要哭出来,冲着张英连大吼。
窗外秋风徐徐,干涩入寒,透过张英连的背影破门而来,吹的张英连眼睛发痛,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争吵了,只是每一次的争吵都是以他的孤身离开而结束。
而这一次,似乎与往常都不太一样,江莹莹情绪激动,比往常失控得多。
每一次,张英连都只当她是无理取闹,从不理会,提步就走。
江莹莹气昏了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他心一刺痛顿住了脚步,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张英连不傻,当年那一场大病,他无力追查,只能等病好以后,才慢慢找寻一些蛛丝马迹,这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直到有一次他在门外偷听到赵氏与江莹莹的谈话。
“人都死了,您还定期派人去祭拜她干嘛啊,要是让英连看见,起疑心就不好了。”
“我们做事,也不要做的太绝,就当是给祖下积德算了。”
门外几声踉跄,惊动了赵氏二人,她俩不约而同的心底一颤,急忙出门查看。
看见的,是张英连难以置信的脸,他双手握紧成拳,仇恨的目光恨不得把江莹莹撕碎,赵氏不知如何解释,上前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在原地慌了神。
“苑娘她…没有失踪…被你们两个…害死了!对吗?”张英连心痛的呼吸都困难。
赵氏刚想反驳,嘴刚张开声音还没发出来便被江莹莹的坦诚噎了回去。
“她自己上吊死的,不信你可以问府中下人,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干,她害死了我儿子,娘只是让她去祠堂罚跪,谁知她那么想不开,怎么了,她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我辛辛苦苦怀胎数月,就这么被她残忍的杀害了,你不向着我就算了,反而现在来为她质问我和娘,你把我和孩子放在什么位置!把娘放在什么位置!”
她一口一个孩子,噎得张英连说不出话来,本以为苑娘只是单纯的失踪,没想到…
千错万错,都是他害了她。
若是当初他不走,也就没有这档子事。
他能责怪谁呢,当初可是自己,执意娶苑娘回家的。
赵氏心疼张英连,看到江莹莹这副模样,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与其留一个这样狠心的女人,还不如出身卑微的苑娘。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张英连懦弱,无力反抗谁,便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泄在花天酒地中,他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家了,这个家,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家了,太陌生了,实在是太陌生了。
可江莹莹又岂是善茬,他只要一日不回家,她便去酒楼闹一次,闹得人心惶惶,张英连不得不回家。
可就算回家,也绝不碰她。
江莹莹得不偿失,即使坐上了正妻的位置,也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张英连不爱她,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苑娘,只怪他太软弱,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也不能为苑娘讨回公道。
“那你…试试啊。”
他笑了,绝望中带着讽刺,跟苑娘在祠堂那天笑的一模一样,江莹莹突然从张英连身上看到了苑娘的影子,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打了一个哆嗦。
秋风瑟瑟,张英连离开的步伐坚决,再没有动摇一下。
风鸣楼内,又到了婉娘今儿跳舞的日子,堂下早已座无虚席,张英连直奔了二楼,孟寒月柳州舟二人紧随其后,见孟寒月,张英连有礼的起身拘礼问好。
孟寒月回礼后,与柳州舟坐在了张英连旁边的阁间。
大约一柱香后,苑娘上台,今日的她与往日有所不同,她今儿并没有穿舞服,而是一身淡紫色常服,或许是这个原因吧,让她添了一分人间的烟火味,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了。
“今日,婉娘不跳舞,想跟诸位客官们,玩一个游戏。”
这栩栩玉声一出,听的人心都酥麻酥麻,还管你跳什么舞。
“好啊婉娘姑娘,你想玩什么游戏啊~”
苑娘一笑,婉婉道来:“我指定一个人,这个人就得说一个故事给我听,要是这故事能打动婉娘,那婉娘便陪这位公子一天。”
这对这群颓靡公子哥来说,可是份大礼,不是一晚上,而是一天,任谁也是无法拒绝的天大的报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那婉娘姑娘,请指定吧~”
苑娘礼貌的行了个礼后,台后传来锣鼓声响,顺着苑娘的手指有节奏的打击着。
张英连看了好一阵,最后启唇而笑,可真是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居然叫客人给她讲故事。
苑娘的手指在台下划了一圈又一圈,众人屏气凝神,生怕抽不到自己,柳州舟看热闹的趴在木栏上,向孟寒月打趣道:“你说她要是指着我了岂不是很好玩?”
孟寒月声音虽然轻柔,但是总带淡薄,开口道:“她可不会往咱们这儿指。”
柳州舟看向旁边,笑道:“也是啊,人家心中早就有人选了,不过她还真聪明啊,居然想出这么个办法,你说她要是早点这样,何至于被江莹莹压一头。”
孟寒月不语,柳州舟继续往下看。
果然,她在台下划了一圈后,便转身划向台上,指过孟寒月,指过其他的达官贵人,最后停留在了角落的张英连身上。
张英连与她对上视线,苑娘问:“这位客人,可愿为婉娘,讲一个故事。”
张英连神情微动,显然是有些惊讶,踌躇许久,都没有张口说话。
台下的人戏谑道:“婉娘姑娘,你怕是不知道吧,这张老爷早就有妻妾了,去年刚死了老婆,我劝你啊,还是重新选一个吧!”
台下人皆哄堂大笑。
苑娘听到这话,依旧是面带笑意的转过身去,直视着说出这番话的人,被美人盯着,明明是一件好事,可那人却莫名的觉得这眼神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那人悻悻退下。
苑娘再转过去,面对张连英。
“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张英连本想拒绝,却不料还没开口便被苑娘打断:“公子若是觉得隐私,可移去雅间说,结果我会让妈妈告诉诸位客官的。”
不得不说,这位花魁的面子还真是大,竟然敢让在场这么多达官贵胄公然等她。
此话一下,许多傲气的公子哥愤然离场,然苑娘不以为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死死的盯着张英连。
张英连与她四目相对,他本不想说,可与她相视越久,心里就越慌张,像是着了魔似的,点头答应。
苑娘开心的冲着张英连笑了,那一笑,张英连的心跳漏了半拍,心中又浮现出两个字,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