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是值得感慨的,活力,热情,执著,无所畏惧的勇气。在这几个孩子里,茵仪是最像他的,脑筋活,重感情。连带着她的鲁莽和偏执,都是来自她的父亲。
茵茹乖巧懂事,有些小调皮,可是胆子太小。
在夫人看来,这两个女儿还是有相似之处,不过表达的方式不同,骨子里对生活充满热情,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究,固执而可爱。
对于儿子茵瑾瑜,小小年纪做事极有章法,大气,对他,茵丞相还是抱有厚望。而夫人却不喜欢这样,少年老成,失了乐趣,但还是顺着他们,从根本上说,她会觉得两个女儿是完全属于她的,在她们出嫁之前,而儿子只是替夫君教育,一直都不属于自己。
“你我都没得选,圣上一定会下旨,召你入宫,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快刀斩乱麻,茵丞相很清楚。
此时,茵仪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哀怨,一种无力的哀怨,可是她不愿听从:“爹爹,我不会让你处于危险之中。而且,当年爹爹,你初次就高中状元,又理了北州一带的盐商,为圣上选贤才,理国事,鞠躬尽瘁。是这些让你成为丞相,而不是将来,你要嫁出去的女儿陪伴君王侧。而且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如何不信,远清也可以?”
好像憋足了气,一瞬间又瘪了,这些事奠基了丞相的根基,是他的智慧,威信,可是廉颇老矣,居安思危,茵丞相想以退为进道:“你我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对方,这样,一年之后,你要是没有做成你的事,就听我的。”
只要习惯了自己做主,如何能忍得了任人摆布,两全其美,不试试怎么知道,茵仪也知道父亲的难处,身为丞相,思虑周密:“爹爹,我一定会以家为重,但是这也是我的一生,瑾瑜又那么聪明,不会负你期望。远清,也那么好,未必不能成栋梁。”
夜色深沉,茵丞相扣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知该如何劝,在自己年轻时,激进,勇猛,目中无人的猖獗,起起落落,才有今日的成果。
“你既然想这样,那就随你去吧!”父女不该隔阂着,血亲团结比什么都重要,茵丞相说。
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松口了,烛火下的父亲还能看见些许白发,茵仪心怀感激:“放心,爹爹,我是长女,自然会护家人周全。”
“今日你可作了诗?”茵丞相发问。
茵仪吐吐舌头:“女儿在诗文上一向差劲,爹爹也是知道的,不过看了他们的好文章,熏陶熏陶。将来我的诗文一定会很好的。”喜欢是情不自禁,是不知不觉变成相似的你和你喜欢的样子。
这孩子,玩心大,茵丞相道:“你也十四了,为父也不想着要一个名动京城的女儿,只想要一个能够识大体,能护自己周全的女儿,日日玩闹不是不行,只是该随你母亲学学,不管嫁到哪里,总别受了欺负。”
茵仪知他是同意了,扑到父亲怀里:“还是爹爹疼我!”
茵丞相拍拍她的背,笑道:“这几日是不是生爹爹的气了?你母亲也是个不靠谱的,光知道带你们玩!”
茵仪起来说:“爹爹不要说母亲,我生气是因为爹爹,可母亲能让我开心起来,没有不靠谱!”
“好好!”还是夫人有招。
茵仪突然想起一件事:“爹爹,我看茹儿特别喜欢制香,不如送她去学学,她的手巧,左右读书她和我差不多,不如学习这个,也算与众不同!”
“好,你让你母亲安排吧!今日也不早了,你早些歇下吧!”茵丞相起身离开。
茵仪目送父亲。
静悄悄的夜里隐藏着无数人的心事,或喜或忧,不知何时能宽慰众生。
移云蔽月,庭院空荡,信步由心,今日朝堂上,落了下风,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辛将军手执虎符,睥睨四海,年轻人的心,总以为一切都会是自己的。只有老人,才觉得除了这个家,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真不该丧失斗志,若是没有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努力,哪有今日面貌,不敢说改变天下,但也促进民生,功不可没。
两手背在身后,漫步到了夫人处,夜幕遮掩的女人显得格外迷人,举头投足均是万种风情:“今日你怎么来了!”
“是你让茵仪出去的?”茵丞相道。
夫人梳头的手迟了一下,又继续梳:“是!”
“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茵丞相道。
“那么小的孩子,连爱都不懂得,怎么知道去爱人。”夫人把一头乌黑的头发放在背后,走到丞相身后开始给他揉揉肩膀,“大人思虑过多,未必是好事顺其自然,也许结果一样。都说五十而知天命,你都四十出头了,怎么还那么冲动?”
茵丞相一手握着夫人白玉凝脂的手:“关心则乱,也习惯了。”
做夫妻,是要做朋友,做夫妻,做知己的,世间几人不隔阂,已是万幸。
“若是茵仪喜欢,互相属意,自然会成功,若是不喜欢,让她自己分辨清楚,也好过我们强硬压制。无为而治,夫君,她是你的女儿,可不是你的下属。”夫人道。
茵丞相两手交叉在脑后,闭着眼,享受片刻的宁静,一双手扶上太阳穴,轻轻揉着:“你就是习惯操心了,你看咱家茵仪,像是会吃亏的人吗。”
“唉,说是这么说,可是总是无法释怀,远清那孩子,才气是有,但是终究少些聪明。”这样的人配不上茵仪,茵丞相始终介怀。
“配不配得上,哪是你我说的算的,女大不由爹娘,将来她们还要做你的主!”夫人开起玩笑来。
额头上一层层的皱纹往上爬,茵丞相道:“将来若是老了,他们几个嫁了,瑾瑜也成事了,我带你去老家,咱们两个才不要儿女做主,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夫人也睡下:“别想了,你这还没到曹操老骥伏枥的年纪,儿女翅膀都没硬,想什么衣锦还乡!再说,圣上可不会放你走。”
忧心已解,睡意袭来,茵丞相拉着夫人的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