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初中的时候林小异就放弃了以美术作为志业,但她的人生才起步没多久,后面的路也还长。或许她从中学以后确实远离了素描纸和画架,可那一份深藏于内心的感性冲动,终于在大学的时候显露了出来。
小异所读的大学课程相对较少,课业压力也不大,周一到周五用来学习基本上足够了,周末在图书馆里都见不到什么人。
因此小异的同学们也大多利用课余和周末时间,做一些跟学习无关的事。比如她有一个同学就去到附近的肯德基打工,还有的成为了直销化妆品的销售,也有给高中生当家教的。
在大一刚开始的几个月的周末,小异会坐快客大巴或者火车回到父亲家里去。她有几次回家约到了连想见面,但连想忙于乐队和学生会的工作分身乏术,不是随时都有空。连想习惯了忙碌,小异也习惯了忙碌的他,要是有事不能相见她也不会心生埋怨。
渐渐地小异竟然习惯了身边没有连想的日子,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好习惯。尽管异地恋的两人几个月见不到面是常态,但他们之间的恋爱气息似乎越来越淡,只有手机里的短信勉强能成为他俩还在交往的证据。
两个人的感情仿佛进入了冬眠状态,虽然生机不再,却仍有一息尚存,还存活着。小异和连想就像是达成了某项秘密协议一般,都在悄无声息地守候着彼此,直到等来春融冬雪的那一天。
即使回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连想,因此不知从何时起,小异周末回家的频率减少了,逐渐变成了一个月回一次。而在不回家的周末,小异也有了另外的安排,她重新找回了过去的时光,开始在校外的一家画室学习画油画。
事情的契机也是纯属偶然。作为学校动漫社的成员,小异参加了一次跟动漫绘画相关的社团活动。她在动笔勾勒漫画人物的过程中,中学时代的过往不断地在她脑海中翻滚。她回想起上一次参与此类活动,都要追溯到初二的时候了。
那一年在美术课张老师离开以后,小异也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转学到了另一所中学,那个学校拥有动漫社团。尽管她在上一所中学时画漫画算是出类拔萃了,但是到了这所学校她才明白人外有人,当时参加动漫绘画比赛的成绩也不是特别理想。
上了高中以后,她在高一当宣传委员期间,借出黑板报之故,画过几个动漫形象。之后的高二和高三显然是根本没有时间可以用来挥霍在绘画上。一转眼她已经是念大一的学生了。
既然周末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重新拿起画笔呢?
而学画的这间画室是她无意中从网上查到的,它位于市中心附近,网页上的信息显示它正在招收对素描色彩感兴趣的学生,成年人亦可。
其实在大学城里也不乏招生教学的画室,但小异考虑到可以借画画之名,每周感受两次市中心的气息,也是不错的选择。她百度了出行线路,发现在学校门口就有公交车可以到达,而且不需要换乘。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她神态轻松地出发了。
市中心一般距离大学城都比较远,坐公交车一趟要花40分钟,而且这辆公交车的线路还格外弯弯绕绕的,即便如此,小异仍是兴致盎然。她十分享受这段在路上放空的时光,她还顺着公车的线路,了解了不少这座城市的地名。
到了事先查找好的公交站,小异下车后沿着一条小巷走到底,顺利找到了这间画室。小异猜想画室应该是附属于周围的一所学院,因为两处地方距离相当之近。
而且这间画室还可能是使用了这所学院闲置的一栋独立的平房。虽然房子只有一层楼,占地面积却不小,里面容纳了几间教室和办公室,这样的环境作为绘画教学的场所显然非常合适。
小异初来乍到,先来到一处办公室模样的房间和画室的老师打招呼。画室的负责人兼教学老师也姓林,看起来年纪不到四十岁。
小异说明来意,她打算学习以前没有尝试过的油画创作。林老师让她先不着急画油画,得把以前画画的手感给找一下。小异也表示同意,于是就开始了静物写生的练笔。
林老师给小异安排在了一间面积不大的小画室,室内窗明几净,透过窗户还能看到一片自然生长的空地。而在另一间大教室里面,已经坐满了十几个在练习几何体和石膏像的小学生中学生们。
刚开始的两个礼拜,小异坐在小画室里几乎都是一个人在画花瓶和苹果,林老师只是偶尔过来指导一下。到了第三个礼拜,终于来了另一名学生,他是一位男生。
这位学生跟林老师好像是旧识,他对于放画板和素描纸的位置,以及在哪里可以找到削铅笔的小刀都是熟门熟路的。那一天在画材就位以后,他找了一张风景画册准备临摹一幅水彩画,他和小异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他说他已经工作了,是做平面设计的,但是刚毕业没多久,他以前来这个画室培训过。他还讲了这次过来画画的理由:“虽然是在市中心附近,但这里人也不多,又挺安静的,感觉很放松,所以会偶尔过来。”
他的工作让小异想起了父亲林秋民,他是位建筑工程师,因此小异从小接触过不少寺庙的设计图纸,也难怪她会对绘画产生兴趣了。
不过小异终究还是错过了跟美术和设计相关的人生。而且当年中考的时候,还是林秋民建议她填报普通高中,不要作为美术生来报考。不知道林秋民是如何考虑的,一般父亲不都是希望子女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吗?
小异和这名做平面设计的男生一起在小画室里画过几次,小异却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反过来他也没有问过她的。然而在小异的第一幅油画作品诞生之前,这个男生突然就没有再出现了。小异心想,恐怕是他工作开始忙碌起来了吧,毕竟每个人都要经历从毕业刚不久到成为真正社会人士的阶段。
尽管是萍水相逢,两个陌生人一起作画的时光,却也成为了一段如阳光般温暖的记忆,仿佛还有一股画室窗外空地上野草的清香弥漫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