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渊本来想提出异议，毕竟家里还有个孩子要管，但是后来想想家里还有智能管家，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再加上，他确实很想知道那些受害者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吟诵出咒语的那一瞬间，他只感到了恐慌，压迫，畏惧，以及不可名状的幻境，但就在他即将踏出最后一步之前，拉克西丝阻止了他。
那些昏迷不醒的人遭受的一切，也是李星渊本该遭受的。
所以，他非但没有提出离开，还提议自己要站第一班岗。
黑城的醒梦人大概有150余人，昨天出现在贫民窟废旧街区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李星渊不能说是都认识，但至少能算混了个脸熟，他们分散到了第二附属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身上带着混合了魔法和科技的通讯设备，以保证随时联络。
李星渊的任务是守在病号楼的门口，身边除了希尔芙之外还有其他几个醒梦人，他们训练有素，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保证着自己的监控范围当中没有死角。
不过，黑城真的有敢在这个时候找猿生集团麻烦的人吗？
答案是，有。
当那个今天早上刚刚上了电视的原核集团董事长白长汉急匆匆的带着他五大三粗的保镖走出那漂亮而且结实的浮空汽车时，醒梦人们互相打了个眼色，李星渊耸了耸肩，拦了上去。
“不好意思，先生，您现在不能进去。”
白长汉目不斜视的向前走，他旁边的保镖一挥手——还没碰到李星渊呢，李星渊就闪到一边去了。
“哎呀，真是太厉害了，完全挡不住呢。”
李星渊脸不红心不慌的慢慢倒在了地上，希尔芙捂住了脸，假装不认识他。
就连那一脸急匆匆的白长汉董事长都有点吃惊的看了一眼李星渊，兴许连他也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家伙，但是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向着病号楼当中赶去。
“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工资吗？”
希尔芙看到白长汉走了之后，拍了拍屁股上土站起来的李星渊，忍不住发问。
“我的工资犯不上让我跟两个四级的能力者拼命。”
李星渊翻了个白眼，不在意希尔芙鄙视的眼神。
“两个四级能力者？”
希尔芙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那个老头子——老爷子也是个四级能力者？”
“哼，多半比他的保镖还强力一点呢。”
“那他为什么还要请保镖？”
“你想想，一个杀手费尽心思的想要杀掉他，在千辛万苦的除掉了他的四级保镖之后，杀手得意洋洋的出现在他面前，想要杀掉他，就像杀掉一个普通老头一样——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希尔芙哑口无言，对大人的世界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已经通知里面的人了，主任会亲自应对那个原核集团的董事长的。”
这个时候，一个希尔芙不认识的醒梦人走了过来，跟李星渊通报了一声。
“希望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啧，真要打起来的话，还是咱们这些下面的人倒霉。”
这个醒梦人看上去不再年轻了，两鬓已经有了些许白发，两眼像是某种奇怪野兽的瞳孔，藏着一个十字的准星，他穿着制式的制服，腰间别着的腰带上面别着两把手枪。
和李星渊那只是为了方便而带着的手枪不同，希尔芙从那裸露出来的枪柄之上看到了许多细密的符文，希尔芙能看出一部分是包含着强大魔力的卢恩文字，但另外一部分她分辨不出来，那个醒梦人发现了她的注视，将枪柄遮蔽在了风衣之下。
“这位是？”
“希尔芙，我的新搭档。”
男人含蓄而疏远的对着希尔芙点了点头。
“我是杰克逊，你可以叫我杰克，很高兴见到你。”
希尔芙也同样拘谨对着杰克逊问了声好，这种古板而严肃的男人给她的印象有点像是她那严厉的叔叔，希尔芙表现的不敢像是在李星渊面前那样放肆。
“你给总部发信息了吗？”
李星渊询问着杰克逊。
“发了，他们说会派董事会的成员来处理这件事——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
“但原核集团的董事长来这里干吗？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李星渊抱怨了一声。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点小道消息。”
杰克逊倒是有一股和他年龄不符的八卦精神。
“白长汉和他的妻子都是旧时代生人，在年轻的时候，因为眷族战争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他们没有孩子，在安定下来之后，因为魔力的污染，人类正常生育率大大下降，还有生出来魔力异常者的危险，但是白长汉的妻子仍然坚持要个孩子。”
“以白长汉原核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建个无魔力的隔离室应该不难吧？”
子嗣断绝只是普通人要面临的困境，对于那些有钱人而言，并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方式——建立起来一个完全模拟原初胎动之前环境的隔离室，就是方法之一。
政府倒是有几处公开的隔离室供市民申请使用，这也是要求人们生育之前提交申请的原因，但高昂的费用不是普通家庭负担的起的，另外相对于想要生孩子的庞大人群而言，几个隔离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确实不难，但是关键在于，白长汉的妻子也是个强大的魔法师，而且不是一般程度的那种强大，据说——只是传言——白长汉的妻子当时已经站在等级四的巅峰，即将迈入非人之境界了，而魔力对于魔法师而言，就等同于氧气之于普通人——你们都是魔法师吧？应该能够理解才对。”
李星渊和希尔芙点了点头，他们俩都是魔法师，自然能够理解杰克逊的话。
想要施展魔法的话，必须要在体内构建出一个魔力核心，但除此之外，还必须要构建出来一套连通四肢百骸，适合魔力循环的系统才行，只有这样，人类才能更加亲近自然当中的魔力，施展出种种不可思议的魔法。
只要身体当中的魔力系统还在，魔法师就可以用魔力来代替普通人新陈代谢的需要，但一旦置于完全隔绝魔力的环境之中，越是强大的魔法师就越会感到发自灵魂的虚弱，然后发了狂般的渴求魔力。
时间越长，虚弱便越发深入骨髓，对于魔力的无休止渴望，会将最理智的魔法师都变成疯子。
最后的最后，魔法师辛辛苦苦构建起来的魔力循环系统将会因为失去魔力而逐渐崩溃，而魔法师，将在这崩溃的过程当中，极端痛苦的死去。
在魔力枯竭的旧时代，许多强大的魔法师最后都死于魔力枯竭，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周围的魔力却无法满足他们身体里强大的魔力循环系统的需要，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狂般的寻找着一切带有魔力的物品，汲取着上面的魔力，但在挣扎过后，迎来的却往往还是徒劳死去的现实。
不过，托原初胎动的福，这世界现在就没有几处完全没有魔力的地方，因此普通的魔法师，也就很难感受到魔力饥渴所带来的的疯狂。
——鉴于隔离室费用的高昂，就是有魔法师想要体验一下魔力饥渴的感觉，估计也不太容易。
“白长汉据说劝了妻子很多次，但他的妻子仍然执意要生孩子，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白长汉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专门建了一个隔离室。”
接下来的事情，即便是不用杰克逊说，李星渊和希尔芙也差不多猜到了。
“她生下了孩子？”
“对，她生下孩子，一个健康的，没有任何魔法天赋，也没有任何魔力感染迹象的孩子——然后她死了，死于难产。”
“一个即将突破四级，进入五级非人之域的强者，就这么在十个月当中慢慢衰弱，慢慢发狂，然后就像是个凡人一样死于了难产。”
“我猜白长汉一定很难接受这件事情。”
“是啊，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还请人到处找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但毫无疑问的，他失败了。他在自责和痛苦里发了疯，甚至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那会让他想起来自己的妻子。”
李星渊咂了咂舌。
“我觉得可以理解。”
杰克逊依旧是一脸可靠稳重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是他在大讲八卦。
“他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了一个机器人抚养，这件事情不是很隐蔽，很多人都盯上了他的孩子，想要用此来威胁白长汉，但是迫于原核集团的实力，没人敢动手。”
“据说白长汉的儿子就是今天受害者当中的一员，两个醒梦人冲进了白长汉儿子的家，把白长汉的保姆机器人削成了人棍，关了机，又把白长汉的儿子强行带来了这里，我要是白长汉，估计也得马上赶到这来。”
希尔芙越听越慌，把机器人削成人棍，关机，把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带到了这里，这个流程听起来还真是耳熟——她偷偷看了眼李星渊，发现对方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李星渊气若游丝的一句话。
“扶住我，我腿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