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昞白色的大日神目开阖间有淡淡金华迸射。
“之前你等驭此恶兽穿行我部之事尚未清算,刚过两日,便要再来一次不成?”他看着巫女熏和巫松发问,接着又看向另一头的风无邪三人,“三位前日还在我部做客,难不成今日便要与我部兵戎相见了?”
巫女熏掩嘴轻笑,“我借道你崇明部,你不以此为荣,还妄想清算?呵呵呵,你崇明部什么时候有那么大的能耐了?”
巫梾眼见双方气氛越发凝重,思及之前终究于崇明部借助一宿,却是不能袖手旁观,只好开口劝道:“我等尚有要事,若是于此耽搁了委实不美。况且此时崇明部内灾未息……”
他瞟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巫松和侧坐冷笑的巫女熏,“怕是无暇承蛇尊莅临之恩。”
“嘁……”
巫女熏闻言挑了挑眉,调笑着看了尴尬地坐在巫梾身后的风、希二人一眼,“罢了,还是帮阿希妹妹开辟灵海要紧。”
语毕,也不再管他人,伸出柔夷在蛇尊顶上抚了一圈。
蛇尊双头一摆,吐出长长的信子,冰冷的竖瞳扫过巫昞和崇明部中探头观望的民众。粗长的身躯紧紧地贴着泛起涟漪的结界,带着顶上五人于崇明部外绕过去了。
风无邪和阿希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才将高悬的心当下,身下却是一晃。
啵~
崇明部结界破了。
趁着巫昞大意,蛇尊泛着金属光泽的蛇尾穿透了巫昞的身躯,如同挂着一个破布袋一般,狠狠地砸向结界。
仅剩的部分屋舍也化成了废墟,方才还鲜活的生命尽作肉泥!
“呵,清算?不自量力。”
巫女熏摩挲着指腹,发出一声冷笑。
巫松仍旧作壁上观,巫梾看了一眼被此惨像惊得说不出话的风无邪和阿希,闭眼叹了口气。
一来一回,算算日子也不过三日,崇明部便被灭部,奢比尸部何其霸道也。
待得蛇尊庞大的身躯彻底消失,满目疮痍的崇明部中心,泛起一道豪光。狼狈不已的阿俊和阿照正跪坐在巫昞身前,联手施法,试图救治他。
巫昞方才被蛇尾穿刺,最后被甩落于此,但终究是一名巫师,仍有一丝生机存留。
此时受了阿照和阿俊救治,他短暂的清醒了片刻。
“咳咳……”
鲜血从口中涌出。
“天亡我……咕……你二人即刻离开……隐姓埋名,绝不可……使崇明血脉断流……”
他颤抖着抬起手,从胸口的空洞中用力一扯,掏出一颗泛着淡淡金光的残破心脏。枯瘦的手背泛起青筋,一把将心脏捏碎。
心脏破裂却不似血肉,反而化成一大团金雾气,化成一只三足神鸟,正是大日法相——三足金乌。
金乌朝着天上大日无声地啼叫,在三人顶上盘旋三圈。旋即又炸开来,散成两团金雾,落入阿照和阿俊六阳魁首之中。
巫昞变得灰黯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上的大日。
“大日升兮……咳,
生崇明,
大日降兮,
革众星,
大日巡兮,
耀万灵……咳,
大日归兮,
佑长明?
……”
阿照用手将巫昞的双眼阖上,看向阿俊。
“你有何打算?”
阿俊并不回答,他红着眼站起身,背起巫昞的尸体,来到前日刚架起的祭台前。
方才祭台受了奢比尸部蛇尊一击,塌了大半,仅剩一片残台。
阿俊将尸体放下,又转身到废墟中背起一具新的尸体,也放到祭台上。
阿照见了,也站起身来帮忙。
她跪在祭台前,念着祷词,祭台边缘开始有金芒浮动,而台上的尸体,则在金芒中化为灰烬散去了。
崇明部中,少说也有两百余人,阿俊二人为他们处理后事,一通忙活,在日头将落时才堪堪完事儿。
阿俊此时心绪已然平静,他看着阿照。
“我要去钟山,寻找烛九阴氏。”
“烛九阴?”
阿俊脸上露出一丝痛色,悲伤地说:“崇明部已经被灭了,太阳神君并不在乎我们,所以我决定去寻找烛九阴,我要……”他攥紧了拳头,灰白的眼睛看着大地尽头即将落下的大日,“把祂扯下来。”
阿照闻言瞪大了双眼,抓住他的双臂,“你最大的梦想不是赢得祖神的眷顾吗?”
阿俊扯了扯嘴角,左侧脸颊上有一道长至左额的伤口,伤口抽动,显得有些狰狞。
“万年了,大荒上多少部落起起落落,我崇明部挣扎至今,难道还没有看破吗?!!”
“什么祖神??什么神君?”
他目眦欲裂,灰白的眼逐渐染上红光。
“只不过是一个不敢面对过去的胆小鬼罢了!”
“祂!不!配!”
阿俊的双眼彻底由灰白转化成暗红色,一只三足金乌的虚影将他罩住,慢慢的带着他飞到半空,金乌的双眼,也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法相?!”
阿照惊呼一声,巫昞在离世前,将自己的法相碾碎,留下精纯的大日神力分给他们。她和阿俊本来便是灵巫,受了巫昞遗泽,都离巫师之境只差临门一脚,巩固根基后,可以尝试凝聚法相了。
没想到阿俊一时情绪激动,居然引动血脉,自行凝聚法相了。
随着大日神鸟的形态愈发清晰,阿俊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阿照见此,暗道不妙,阿俊冒然突破,确是反噬了。
她足下发力一顿,跃向阿俊,汇法力于右掌,向阿俊脑门拍去,欲要将对方拍晕,强行终止法相的凝聚。
金乌法相好似感受到了阿照的意图,扇动翅膀,试图将阿照击退。
此时阿照正跃至半空,作为一个灵巫,她并没有长时间停留在空中的能力,半空中也无处借力,面对扇来的翅膀,她居然一时间难以应对。
正当她即将被扇飞时,阿俊暗红色的眼中浮现一丝清明,金乌法相顿时一僵。他的头直直地撞向了阿照的手掌。
……
“欢迎诸位来我奢比尸部。”
巫女看着在巨木掩映中悬掉着的屋舍,笑着朝风无邪等人说到。
巫梾、风无邪和阿希此时仍对崇明部的灭亡心怀芥蒂,只是面色不佳地点头回应。
巫松则是脸上隐现激动之色,“事不宜迟,我等快些去拜见盘王,将臣二位大人吧!”
巫女熏也知此事要紧,不得耽搁,点了点头,正巧奢比尸部守卫结界的侍卫见她驭蛇尊归来,忙不迭地开了结界,她便径直驱使蛇尊向议事大厅而去。
因天色已晚,部内走动的民众不多,多是三两成队的侍卫乘着马匹大小的蜘蛛、蝎子、蟾蜍等毒兽在四处巡查。
在奢比尸部中,蛇尊虽然已经放缓了速度,但没过多久,便到了奢比尸部中心,带着五人自巨木盘旋而上,到了议事大厅坐落的平台。
待众人下了蛇首,便有四个巫女来迎。
分别是
操使蛛尊的巫女朱
操使蝎尊的巫女缬
操使蟾尊的巫女蝉
操使蜈尊的巫女妤
四人朝风无邪等人微微点头,年纪最大的朱拉着熏,笑道:“妹妹快带人进去,两位大人正急着见人呢。”说着,用余光瞟了一眼阿希,接着又转头看向其他几位巫女,“我等先去祭坛准备。”
语毕,四人便言笑晏晏地从平台上一跃而下。而树下,奢比尸部除了蛇尊外的四只圣兽,将她们接住,往左侧祭坛去了。
见几个姐妹离去,巫女熏示意另外四人动身,领着他们往议事大厅而去。
他们才踏入厅中,上首便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巫松老弟果然是信人!”
风无邪随众人抬头一看,在绿幽幽的宝光中,奢比尸部掌权者——盘王和将臣正坐在上首。
他注意到,自他们进了大厅后,除了看不见面目的将臣,盘王一直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阿希。
就像……看到了猎物的毒蛇。
他担忧地看向阿希,阿希此时似乎也觉得不安,咬紧了牙关,面色有些苍白。
再这样不安的气氛中,一股淡淡的绿烟,悄悄地弥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