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突然想到什么,敲了敲窗框,示意管家过来。
他问道:
“红赟郡主回来,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官家为难:
“这个小人真的不知,大人要见郡主,小人这就派人去找?”
“不急,先不急。”
说着,他再一次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他和顾炳的争执,以及和管家的话已经传到欧阳氏耳里。
欧阳氏和渠芙出不了门,只有做针线打发时间,她拿起一只小肚兜比划大小,二人正商量着绣什么图案好,线人来报。听了这些话,她嗤笑:
“看来不用哀家费心思,自有人帮哀家动手。”
渠芙不解:
“线人所说,对娘娘大为不利,娘娘何出此言?”
“什么利不利的,哀家何时不被他们记恨?他们又何时动得了哀家?只是现在鹬蚌相争,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佐相要是真的和顾炳反戈,势必会找孟良联手,以顾长安迫害梁王、顾炳昏庸无道为由,推翻顾炳。倒时候她只需要让顾长青回来勤王,不愁国师府和欧阳家不帮她。
想到这儿,她心情大悦,对渠芙说道:
“将哀家那个梨花木的首饰匣子打开,里面有十几枚海澜玉,打赏给底下帮着做针线的绣娘。对了,你自己也挑件首饰。”
渠芙应声下去,满心欢喜地去开首饰匣。欧阳氏又问线人:
“可有找到郡主?”
线人点了点头,她便继续说:
“那就把风声放过去,务必让佐相找郡主联手。”
线人得了指示,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潜出宫。
第二天一大早,佐相没有进宫,而是去了国师府。
他当大司马这两年,只顾着横征暴敛,还没怎么和国师打过交道,当然也不知道国师是郡主的师兄。
见孟良之前,他还纳闷,怎么一个郡主和国师搭上了?
国师府阴森森的,他走了几步已经开始感觉冷了,但是气势上又不肯示弱,硬着头皮跟着领路的人继续走。七拐八拐,也不知是上了楼还是下了地室,他终于在发作之前见到孟良。
孟良此刻和国师孟狩在下棋。
只是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棋盘,不是平摆着而是竖着浮在空中。棋盘表面也没有线格,而是不断变换的画面。二人指尖操控着画面,改变里面人物事件的走向。
都说“观棋不语”,旁边围着的人确实都安安静静的。佐相也想安静等他们下完这一局,但是怎么都看不出胜负,于是不耐烦地开口:
“臣佐相见过郡主,今日贸然拜访,欲与郡主商讨家国大事。”
他自认为语气言辞很尊敬了,却引来众人侧目。除了下棋的两个人还在全神贯注地看棋盘,其他人眼里都有对他的质疑。
他有些气恼了,但是碍于这里是国师府,还阴森森的吓人,他不太敢拿架子,只好再重复一下刚才的话。
这一次,张允澜都忍不住了,小声问:
“郡主是不可以干政的,你是不是中毒把脑子毒傻了?”
被一个黄毛丫头羞辱,佐相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何人?胆敢冒犯本官?——郡主就是如此接待客人的?”
孟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专注棋局,顺便回了一句:
“你自己来的,我可没说要招待——这里是国师府,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再大的火气,看见孟良的正脸后都消了。佐相一下子被孟良眉眼间似有似无的娇媚迷得心旌摇曳。
孟狩也感觉到这盘棋是下不完了,只好中止。手一挥,棋盘落回桌面,定格在孟良出棋后的那一面。
他由弟子搀扶着起身,伸手请佐相那边坐,自己慢慢踱步到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孟良则在他左手边坐下,张允澜站在她身后。
佐相环顾四周,示意人太多不好谈事情,众人立马都离开了。与其说是不想打扰他,不如说是不想搭理他。
孟狩的两个弟子也下去了,但是张允澜还是“没眼力见”地留在原地。
“本官与郡主有要事商讨,你还不快快退下?”佐相说这话时,张允澜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腮上的横肉抖了三抖,怪腻的。
不等张允澜说什么,孟良主动开口:
“大司马有事就直说吧,这是我徒弟,不是外人。”
佐相怀疑孟良在骗自己,脸上写着不可思议——这么憨的一个你也收?但是他又无法去质问这么一个美人儿。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本官遭人暗算,不幸中毒,昏迷期间昆邧发生了不少事……”
“直接说重点吧。”孟良抠着手指,打断他。他也不恼,盯着孟良垂涎,顺从地直接说重点:
“咳咳……下官听说最近坊间谣传当初梁王府灭门之案另有蹊跷,想必郡主也是为此回来,故而特意拜访郡主,欲助一臂之力。梁王系青舟亲王,屡建战功,深得民心,应当查明真相,严惩凶手,方能告慰其在天之灵……”
孟良抬眼冷笑:
“大司马果然高风亮节,不去追查何人下毒害自己,反而关心家父冤情,这可真是……不安好心。”
“你……”佐相一下子清醒了,暗暗惊叹孟良的好眼力,但是嘴上不肯承认,“郡主怎能误解臣的一番好心呢?”
“误解?难道家父是昨天死的吗?”孟良看似在笑,凌厉的目光却让佐相不舒服,“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现在才和我说有冤情,您到底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野心?”
一针见血。
就在佐相不知道怎么接话时,孟良突然又变了神情,诚恳地不像话:
“大司马为家父申冤,顾璃感激不尽。承蒙国师怜悯,予以栖身之地,只是此事不可再麻烦国师。不知可否随大司马回府,共商计策,为家父找出凶手?”
她突然变脸,故意流露出的柔弱让他立马又把持不住了,尽管知道这是在利用他,还是连声说“好”,恨不得扛起人就往府上跑。
但是他表面功夫还是做得蛮到位的,又和国师寒暄了几句,才告辞。为了给孟良留下好印象,他特意把自己的马车让给她,自己揣着一身肥膘,屈身坐在临时找来的普通马车里。
就这样,孟良又带着张允澜住进大司马府,并且弄得人尽皆知。有人说大司马这是要利用梁王案做文章了,但是更多人认为大司马这是抢了个郡主回家。
佐相则以为,二者未必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