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国·南诏境·云江谷地
风轻轻吹拂,树枝枝丫系着红绳的小人随着秋风轻轻摇曳,透着莫名的诡异。
沿途的路上,几乎每棵树上都有用红绳系挂起来的人偶,每当风轻轻抚过,摇曳的人偶就像是吊死的亡灵,让本来就死寂的树林蔓延开了诡异的恐怖气息。
日落了,彩霞渲染天边荡开了一片花海,迷离的色彩醉人,同时预示着黑暗的降临。要入夜了,夜晚,多少杀机四伏,多少窥视的眼蠢蠢欲动……
木灵往生,古籍有载,置之死地而后生。
故往生之灵生于死地,阴阳之所至,五行所归一,养木之精华。
命火以祭,方能开花结果,饮日月精华,方显木灵。阴灵所护,盘蛇据守,往生之灵,驱百毒,愈百病,纵死亦能复生,故名曰往生。
从祭神殿的古籍文献中推断,木灵所需的环境生长环境至阴又至阳,南诏境气候宜人,雨热同期,利于万物生长,可以说是阴阳俱全,木灵定然是生长于此。
林殇推算一番,最后将地点确定在云江谷地之西,向祭神殿上报完几人便带了二十来个冥修师出发了,不过几日便到了云江谷地。
且先说说为什么林殇会确定云江谷地以西的地方。
云江谷地北面和西面高山环绕,阻隔了北方冷空气的侵入,云江自东北向西南穿山而过,送来洁净充足的水源。此处偏南,日照充足,降水丰富,东南暖风吹来,因为过不去那阻隔的高山,暖气流下沉,易成降雨,也因为如此,此地常夏无冬,最是适合植物的生长。
而另一方面,谷地内云江以西的地方,西北环山东南水,勾勒出了一轮弯月的轮廓,每一天,太阳从东边升起,形成了金乌拜月的风水格局。
加上西与北本是泽兑天乾水坎生,如今却是山高暖地灵,东与南本该雷震风巽火离起,却被长河熄。相置而反,阴阳互异,在内形成了个巨大的磁场,又称阴阳眼。西北的高山,就像是座天然的祭坛,向四面八方吸收灵气。
在这阴阳眼的祭坛之内,万物会及其繁盛,易成灵,却也因为这灵气太盛,阴阳眼中心的的动物灵性异常,不乏动物吸收灵气后修成精怪。所以人们都居住在云江河畔,也不敢深入山林去招惹精怪,人与兽互不打扰。
当然,这的灵气对人有所影响。人死后本该魂归幽冥轮回转世,而此地却因为风水的缘故,人死后魂魄便被灵气困在了阴阳眼之内,出不得云江,入不了轮回。魂魄被困此地间,会慢慢的被阴阳眼的磁场所吸收,被用魂魄阴气来滋养地灵,直至魂魄被完全吸收,消散于天地。这个天然的祭坛,以魂魄献祭,养一方水土。
故而此地阴气极盛,风水所致也。往生之灵生于死地,云江谷地云江以西,便是阴气聚集的死地,而这木灵往生,大概是在这阴阳眼的风水阵眼之上,大概阴阳眼所吸收的灵气和阴气都被滋养木灵去了。
这的风水格局是近十几年才发现的,天机阁的老头们一个个妄想勘破天机,推演天命,自然不会全国各地看风水,而到此的风水师又是半桶水,只知道此地灵气异盛,却不知道为什么阴气也异盛,等到发现,官府将此地居民迁出,已经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魂灵的阴气了。
几日的舟车劳顿让大家都身心疲惫,所以他们并未直接进入云江以西。云江以西现在已经没有住民了,进去后粮食什么的是个问题,毕竟几天在路上消耗了不少干粮。于是他们便打算在云江以东的镇子上休息一晚,第二天采购好所需的物资后再入阴阳眼之地。
一行人在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趁着厨房做饭的间隙,蓝霜晓便给所参与行动的冥修师们开个小会,说明了注意事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注意的,进去后当心些里面的生物便好,毕竟里面精怪很多。
吃过了晚饭,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月沉才躺下没多久,便失去了意识,昏睡了过去。没想到,闭眼,便是噩梦。
朦胧之间,周围升腾起了白色的雾气,向四面八方蔓延。
弥漫的雾气糊上了脸,月沉只觉得视野模糊,看得很不真切。那雾气之中夹杂着热浪,有些灼人。鼻尖嗅到了肉的香味,吃了那么多的肉,居然分辨不出来这肉香是来源于什么动物的肉。
月沉想,自己的面前大概有一大锅的肉汤正在烹煮,那朦胧的水雾估计是来自烹煮着的肉汤,所以才这样热气蒸腾,肉香弥漫。
水雾散去了些许,让月沉看清了那水雾的来源。
原来,面前有个巨大的汤池子,底下似乎有烈焰焚烧,保持着池子里的沸腾。这果真是锅肉汤,混沌的白汤中还漂浮着很多煮熟了的肉呢。
白汤继续沸腾翻滚着,池中浮起越来越多的肉团,看清了那肉团,月沉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胃里一阵的翻滚,干呕却又呕吐不出的恶心难受。
热水汤池里的肉团子啊,全是白白胖胖的婴儿啊!
婴儿闭着眼睛,攥着拳头,漂浮在混沌的白汤中,随着池水的沸腾而动荡翻滚着,最初月沉见到的肉团子是背朝上,面朝下泡在白汤中,自是看的不清楚,只以为是块肥肉,直到面朝上的婴儿从底下沸腾浮起来……
一些婴儿被煮得通红,还有一些熟透了的发白,在这热气弥漫之中,本该是发热,见此情景却是叫人不寒而颤。
耳畔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像是幼猫的叫声,尖锐而又凄厉,跌宕起伏,似乎是有猫爪挠在人的心尖上,叫人难受的很,心疼的很。那凄厉的哭声,像是在控诉,控诉恶魔将他们投入了地狱……
月沉猛的睁开了眼,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后背不觉已经汗湿,额头也是汗淋淋的。缓了好久,情绪依旧不能平定,心里依旧很是压迫,头有些疼,心中的余悸叫他难以再次入眠。
-夜色已深,风从窗外吹进来有些微寒。本是想着天气炎热吹吹晚风,却没有想过会被冷到。
被风吹了一会,月沉清醒了不少,用手帕擦了擦冷汗,回想梦境中的种种,话说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梦又预示着什么?
月沉突然想起了夜染,上回利用梦境刺杀政时遇到过什么噩梦兽?难道是噩梦兽入了梦境来制造噩梦?毕竟噩梦兽要吃人在梦中的恐惧,自己,似乎也不怕影兽什么的,只是没有想过噩梦会这样的……残忍。不过看到那些婴儿,自己的愤怒和怜悯似乎多过了恐惧。
缓解了些许,他又闭上了眼。
还没等入睡,耳畔便传来了细碎的声响,月沉敏锐的感觉到了阴煞的气息,淡淡的,似有若无。难道是有影族潜入客栈了吗?
月沉警觉的起了身,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边,透过窗纱,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从门前走过。只是,黑暗之中居然没点灯火,不免叫人奇怪,惹人生疑。
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药香,里面含有金银花,艾叶,丁香,白芷,藿香,石菖蒲,紫苏叶和薄荷的气息。南诏境植物繁盛,所含的蛇虫鼠蚁也多,所以来时月沉特地叫家中的制药房配置了些驱蚊驱虫的药,刚刚的气息,便是药房所制药包的气息,而同行的伙伴日夜佩戴,身上多少沾染了这淡淡的药香。加之他们因为人多,客栈两层的房间都给包下来了,从他房前经过,又带着那特制的药香,过去的那人必然是同行的冥修师,可是那似有若无的阴煞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各种疑虑涌上月沉心头,月沉不免生了担忧。犹豫了会,月祁愿还是开门悄悄的跟了上去。
黑暗之中,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一顿一顿的向前走着,虽然看不清脸,可月沉可以确定这是同行的一名冥修师。
那男人闭着眼睛,缓缓的向前走着,动作僵硬的不自然,好像是被人操控住了一般。月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先跟上,静观其变,探明情况再应对。
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走到了郊外。树木枝繁叶茂,枝丫挂着的人偶随风飘荡。树影婆娑,看着无比诡异。夜晚的树林里,飞舞着很多萤火虫,闪烁其间,风抚开云雾,露出了一轮满月。月轮之间,似乎浸染着丝丝殷红,透着腥锈的味道。
男人在一棵树下停住了脚步,借着月光,月沉看到他在笑,这身材魁梧的男人,闭着眼睛嘶哑咧嘴的在树下笑?看着是多么诡异,叫人莫名的脊背发凉。
一条粗壮的绳子从繁盛的树上缓缓伸下来,晚上树上黑乎乎的一片,也不晓得树上是否有什么。绳子落到男人面前前停住了继续下落,绳子灵活的翻了起来,形成了个套圈,缓缓套上了男人的脖子,一点点的把他往树上拖。
最惊悚的是,都要成吊死鬼了,那男人嘴角还咧着笑,随着脖子上的压迫加强,男人半睁眼眼白翻出,舌头受压伸了出来,他的手不自觉的抓着腿的地方似有挣扎,可他依旧诡异的在笑……
都这时候了,月沉自然是不能再等了,指尖冥炁凝聚,周围的露水聚集凝结成了一道冰刃,冰刃随指尖甩出,瞬间将那粗粗的绳索切断,绳子散成了细丝散落,男人摔下来倒在了地上。
借着月光,只见那细密的细丝升腾起来,像是灵动的虫子,直立起来后便向月沉飞扑而来。
暴露了。那么,开战吧。
冥炁凝聚,自月沉掌心打出,周围温度骤降,寒气凝露,所过之处,皆成冰化雪。
飞袭而来的细丝被寒冰冻结成了冰碴子,失去了行动能力摔在了地上。树上发出了细碎的声响,渐行渐远,那淡淡的阴煞也逐渐消散了。
诶?就这样就跑了?月沉都没有想象到会那么快结束,想要去追,可是阴煞消散太快,追踪不到位置,又担心把那冥修师扔这会有危险,还不如先把他带回客栈。
月沉走到那男人身边,这个时候才看清,那黑色的布条并不是布条,而是……厚实的头发,密密麻麻的,缠成了绳索的样子。
再看看那差点被吊死的男人,差点没命了,可他闭着眼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怕不是中邪了。月沉也不敢耽搁,赶忙把他背上,飞奔回客栈。
把人背回了客栈,月沉把其他人叫醒同时说明了情况。
还没睡醒睡眼朦胧的木槿有些不情愿的去帮那人检查身体,经过冥炁探查之后,木槿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伤的很严重吗?”
见木槿的样子,似乎很难缠的样子。
木槿收回了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他的身体并无大碍,虽然身上有残留的阴煞,但是身体没有被阴煞腐蚀的迹象,至于为什么会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
“让我看看。”林殇打着哈欠上前,他俯下身后就毫不客气的朝那男人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已经昏迷了的男人嘴角依旧挂着诡异的笑,看着瘆人。
“看他笑的那么贱,不用说一定是被鬼迷了。”林殇摸了摸下巴下了结论。
“被鬼迷?”
鬼魂什么的,不是死后没多久就入幽冥轮回了吗?就算一些往死的怨灵不入轮回,也会对冥修师的冥炁有所畏惧,能屏蔽冥修师的冥炁,蛊惑冥修师自尽,这是什么级别的鬼啊!
“能破吗?”蓝霜晓表示不想听林殇的废话,现在救人才是要紧的。
“嗯哼~”林殇也不废话了,袖中一枚铜钱划到了他的指尖,他掰开了男人的嘴巴,将铜钱塞了进去,林殇合掌旋转,再拉开之时,冥炁在他的掌心凝聚出了一把金剪刀。
“你这是?”
他们实在想不出这剪刀是干嘛用的。
“断线。”
林殇并未多过的解释,而是拿起剪刀在男人的脖子边轻轻的剪了一下,明明空无一物,却好像真的剪断了什么的样子。接着,他又拿着剪刀,在男人的手腕和脚腕边剪了一下。
剪完以后,剪刀在林殇的手中消失,直接林殇咬破了右手食指的指腹,借着自己渗出的血液在男人的额头画了起来,奇怪的字符,大家也看不明白。
画完,林殇打着哈欠起身,而男人嘴角诡异的笑凝固了,他忽然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捂着喉咙呕吐起来,林殇塞的那枚铜钱被吐了出来,和铜钱一起被吐出来的,还有沾染了粘液的头发丝……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吞下头发丝呢?
“呵,有意思。”林殇不知道从哪找了双筷子扒拉了一下那黑乎乎的头发丝,笑的诡异。
“这头发,有什么特别的吗?”
看林殇的样子,大概是一切明了,蓝霜晓俯身问询。
“一些旁门左道罢了。”林殇冷笑,“明天先别着急过江,我到附近探探。”
“好。”
在这队伍里,蓝霜晓是带队指挥,而林殇则是军师,他的考虑总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