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头,是黑沉沉的夜色,雨声淅淅沥沥,竟将这繁华的街道衬得阴冷,寂寥。
钟可心的小姐妹瞄了一眼窗外,又看向钟可心,小声地跟她抱怨:“这鬼天气,总是下雨,下得人心烦意乱。”
这会儿正心烦的钟可心根本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搁下叉子,她靠着椅背,眼皮子耸搭着,神色僵硬木然,跟被霜打焉了的茄子没什么两样,连头发丝都是软塌塌的,没半点精神气。
不久前,她还精神抖擞地在方胖那儿闹了一通,想让方胖给简溪点颜色看看,最好是将她赶出公司。
方胖没言语,也没看她。
半晌后,才用略沉的声音说:“气,我可以帮你出,但也只能出气。赶走这话,你不要再讲,简经理的业务能力摆在那里。试问,如今公司里,还有谁能够胜任她的工作,你吗?”
钟可心当场愣住。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也没给她留什么情面,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大实话。
所以,后来方胖打电话训斥简溪,在把自己也差点被气死的情况下,他也没敢说让她另谋高就的话。
这就是实力,是流言蜚语也击不倒的所在,也是一个人强大的根本。
正因如此她才更嫉妒简溪!
小姐妹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得想起自家邻居养的那只猫,她轻咳一声,说:“可心啊,你也不用难过,等明天醒来,什么都忘了,这些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钟可心摇头,木然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沮丧:“我真的不如那个简溪吗?”
一想到景厉琛护着她的样子,她就浑身难受,感觉跟针扎似的,泛起绵绵密密的疼。
这小姐妹对她是知根知底的,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安慰她,便说:“可你家有咸菜厂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关经理,怎么能跟你比,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千金!”
只不过这千金是咸菜味的。
钟可心不愿做什么咸菜千金,她想嫁进青城最有地位的景家,跻身真正的上流社会,那样就不会有人嘲笑她家是开咸菜厂的了。
她之所以不肯在人前提起家世背景,因为如果被他们知道她家是卖咸菜的,她一定会被瞧不起。
年幼的她还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遭到嘲笑,为什么所有人都嫌弃她?
她已经很尽力的去收拾自己了,可家里就是卖咸菜的,再怎么收拾还是会有味道啊,这不是她的错!可为什么在别人的眼里,她就好像时候散发着臭味的咸菜一样?
那时候,母亲抱着她,讲了一些她不懂的话:“这不奇怪,就像以前的人们喜欢看戏,捧角,转个身照样骂人家戏子,觉得他们低贱。你不要理会就是了,他们骂归骂,买咸菜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当着我们面说什么。”
她被人嘲笑着长大,骨子里其实很自卑。
抢简溪功劳时,她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要那么做,可那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又让她欲罢不能。
她只是想要变得强大,把曾经那些人全部踩到脚下而已,这没错!
突然响起的铃声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
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生出一丝困惑,这个时候,妈妈打电话过来做什么,出门之前不是说了,她要等会再回去嘛。
“可心,景先生来我们家了,在沙发上坐着呢。”钟母语气有点紧张,因为对方的气场太强。
钟可心这会儿脑子有点僵硬,眼神微微眯起,透出几分迷茫:“景先生,哪个景先生?”
说着,还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这孩子,在青城排得上名号的还有哪个景先生,当然是景家那位少爷了,天娱集团的总裁。”钟母觉得这孩子是傻了,之前还在她跟前念叨来着。
天娱总裁的话,那不就是景厉琛么!
钟可心瞬间清醒过来,接着便呛了水,扶着桌子咳嗽起来。
小姐妹连忙抽出几张纸递给她,让她不要那么激动,见她挂完电话又急着走,便一把拉住她:“你怎么这么着急,外面雨还没停呢,这会儿功夫,又下大了,还是等会再走。”
其实她就是懒得动,想再多坐会儿,坐在窗户前,听听雨声,似乎也不错。
钟可心摇头:“不行,我得马上回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既然去她家了,说明她终究是不同的。
小姐妹见她火急火燎的样子,轻叹了一声,无奈地拿起外套,去服务台结账。
出了餐厅,那漫天大雨激发出的薄凉感扑面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深秋的温度。
还没进钟家大门,钟可心蓦地生出一丝慌乱,她不自觉地抓紧了小姐妹的手,想将这糟糕的感觉驱逐出去。
这雨大,风也大,刮得门口那扇大铁门不时晃动,也刮得人心惊肉跳。
钟可心还是存了一点欢喜,说不定景厉琛忽然发现她的好,觉得她比简溪更适合他。而这点侥幸,在她进入客厅的那一刻,迅速转换为酸涩与痛楚,还有不甘跟愤怒。
因为她看到了简溪!
那个女人挨着景厉琛,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乌黑的眼眸里也盛满怒意,她显然是来找她算账的。
钟可心死死咬着唇,脸上因景厉琛生出的红润跟活泛,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简经理,你可真有本事,居然都找上门来了。”她语气里的讥讽丝毫不加掩饰。
简溪此刻看到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她十分可悲:“有些事总是要理清楚的,在公司影响不好,以你的性子又肯定要找方总撑腰,那就不好办了。”
这话听得钟母眼皮子直跳,她正要开口,就被钟可心小姐妹拉走。
“阿姨,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好了,您先回房间休息。”她这么说,也是怕钟母气到。
等钟母离开,钟可心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看到简溪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心里窝火,再看神色淡漠景厉琛,她心里一片冰凉,好似冰块落进了她的心里。
“我只是跟方总实话实说而已,算不上什么撑腰,倒是简经理你有能耐,竟然把景总请来撑腰了。”
钟可心心底涌出一阵酸涩,她强迫自己冷静,然而她根本冷静不了。
她对景厉琛是一见钟情,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头顶有无数烟花绽开,心跳也仿佛漏掉一拍。
可如今只剩下满腔的苦涩跟不甘。
简溪看了眼景厉琛,有些许不自然,他确实是来给她撑腰的。
该追究的事还是要追究,她盯着钟可心那张苍白如雪的脸,声音冷了几分:“钟可心,有没有人告诉你,我简溪不是任谁都能拿捏的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