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被江旭的短信召回警局以后,又一起对赵鹏做了审讯。赵鹏也不复之前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的样子,反倒让王焕觉得,有些怂。
“两位警官,我就是卖个假药,不会判死刑的吧。”
江旭按摩着太阳穴,说道:“本来是不会,按照你诈骗的金额,顶多也就是坐几年牢。”
王焕没有说话,手里拿着签字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敲着。
江旭把手撑在桌上,站起来半个身子,死死看着赵鹏的眼睛,接着说道:“但是你卖的药吃死了人,这就不是坐牢的问题了。”
“不可能。”赵鹏情绪激动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跟我说过,这个药是能治老年痴呆的,就算疗效不好,也绝对吃不死人。”
王焕立马问道:“这个他,是谁?!”
赵鹏一下愣住了,支支吾吾的说道:“什么他?哪里有什么他。”
江旭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赵鹏你就别装了!”
赵鹏一个哆嗦,看着江旭狰狞的脸。
江旭讲一叠文件狠狠地拍在桌上,说道:“你也真是心大,你以为你假装做出来的药品生产线能骗过谁?你卖出去的药,你也从来不去管别人吃了有没有问题?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吃了你药的人,死了四个!”
王焕接着说道:“赵鹏,四条人命,判你死刑,你觉得你一条人命,能赔得上吗?”
“不可能啊。”赵鹏快哭出来了,说道:“这真的不可能啊,两位警官,这怎么会死人呢?真的不会啊,我不想死啊。”
江旭坐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说道:“不想死?不想死就说实话。你不是主谋只是从犯,最多也就是无期,还能留条命。如果这个案子全是你一个人干的,你就等着枪毙吧。”
赵鹏眉眼挤在了一起,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衡量着什么。
江旭朝王焕使了个眼色,王焕会意,说道:“师傅,我看他是想一个人扛了,咱们也别费劲了。反正抓了他,我们也可以结案了。他是无期还是死刑,也跟我们没关系。”
江旭接着话茬,作势站起身来,说道:“走吧走吧,回去打个报告,把他移交给检察院,后面的事情就跟我们无关了。想死就去死,我们破了案好好休息一下。”
两个演员作势走到了审讯室门口,赵鹏叫出了声:“两位警官别走啊,我说,我说啊!”
江影帝带着王影帝候补坐回位子上,说道:“就你事儿多,说吧。我警告你,别拿假话搪塞我们,也别以为随便找个人出来就能给你背锅。”
赵鹏苦着脸,说道:“两位警官,我不想判死刑啊。我说实话,这个事情,是赵鲲让我干的。”
“赵鲲?”江旭和王焕面面相觑,这是一个他们没听说过的名字。
王焕敲了敲桌子,说道:“说话别大喘气,接着说!”
“是,是。”赵鹏接着说道:“我本来在另外一个地方工地上打工,干的不是什么技术活儿,挣不了什么钱,直到有一天赵鲲找我。”
“说重点!”江旭打断道:“赵鲲和你是什么关系?”
“好的好的。”赵鹏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赵鲲是我出了五服的堂哥,因为亲戚关系离得远,从小只知道这么个人,没怎么一起呆过。我从小成绩不好,小的时候我家里就老拿赵鲲来激我,说他从小成绩就好,顺风顺水地考上了个好大学。后来说是就在东山市里找了个好单位上班,赚了大钱。”
“然后呢?”王焕做着笔录,敲了敲桌子,说道:“别停,接着说。”
“然后,那天赵鲲找到我,请我吃饭。说大家都是亲戚,他挣了钱,也想帮扶我们一把。说从小就知道我,脑子灵光,在工地干活浪费了,让我跟着他干,能挣钱。”
江旭没好气地说道:“他让你卖假药你也干啊?你不长脑子啊?”
“他就说是让我卖保健品,也没说这是假药,会吃死人啊?”赵鹏说话都带哭腔了:“我当时想着,都是亲戚,他也不会害我,我就想着不能跟赚钱过不去啊,就同意了。”
王焕没说话,想着:“这真是个猪脑子啊。”
“两位警官,后来我就跟赵鲲来了东山,他掏钱让我去租了个厂房,假装有正规生产线,办了几张假证,然后给了我一批药,说这个就是要卖的保健品,让我自己拉队伍把药卖出去。”
江旭气乐了,问道:“你就没想过卖假药是违法的吗?你就没想过会有被抓的一天?”
“想啊,警官,我怎么会不想呢?”赵鹏说道:“我真想过,可是赵鲲跟我说,只要卖一票就走,不会被抓的,这个能赚大钱。就算万一被抓了,顶多也就关三年,只要被抓以前把钱处理好,等出来了一样的享福。”
“两位警官,我三年打工可真的赚不了上百万,所以,这不我就动心了嘛。”
王焕真的有点无语了,法盲不可怕,连常识都没有才真的可怕。又是法盲、又没常识、还被发财的幻想糊了心是最最可怕。
江旭接着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堂哥赵鲲是在哪个单位上班?”
“这个我真不知道。”赵鹏说道:“他从来不告诉我,也不让我主动跟他联系,他有什么事才电话告诉我。我试过打过他的电话号码,从来没接通过。本来我也担心他整我,可是卖药赚的钱,他拿走他的那份,其余的跟说好的一样都给我,我就觉得没事了。”
“赵鲲最近联系你是什么时候?”王焕问道。
“就前几天。”赵鹏说道:“前几天赵鲲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卖药的事情被警察察觉了,让我赶紧把钱藏好,先跑到外地去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江旭有点奇怪,说道:“那你怎么没跑啊?”
赵鹏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这不是在夜总会玩的时候,认识一个相好,我想让她跟我一起跑,她一时没答应,我就想着多劝劝她,结果还没成功,不就被两位警官给抓住了嘛。”
这真的是个猪脑子!江旭和王焕同时在心里腹诽。
“把你的籍贯,你堂哥赵鲲的籍贯,年龄,都说出来。还有你堂哥赵鲲用来联系你的电话号码都说出来。”江旭说道:“等我们抓到人,确定他才是主谋,你只是个从犯,可能还能不判死刑。”
“我说我说。”赵鹏听到不用挨枪子儿,非常积极,几下就把江旭要的信息说了出来,接着说道:“警官,我一定配合你们调查,我将功抵罪,只要不死就行,只要不死就行。”
王焕收起笔录,说道:“只要你配合调查,我们会向检察机关和法院说明情况的。”
“谢谢警官,谢谢两位警官。”赵鹏激动得一直鞠躬。
江旭带着王焕出了审讯室,面色愈加沉重:“尽快找到这个叫赵鲲的人的身份,这才是背后的大鱼。”
从颈部动脉血管放血,据说只需要两分钟,就能导致一个人的死亡。这是K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手段,对于杀手这个职业来说,完成工作以外的任何行为都可能带来风险。好奇心的后果比其他行业来得更为致命,除非,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K是这个行业里最好的,他有足够的自信,来满足自己的好奇。
现在是下午三点零二分,从赵鹏被捕开始计算,也不过短短32分钟。这里是东山市新交房的优质小区,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即使道路通畅,也有11分钟车程。就算赵鹏一被捕就招供,K也有信心在警察赶来这里之前处理好所有的一切。
这是一个顶楼的跃层,装修得非常有设计感,整体现代风格的装潢搭配精巧的工艺,无不显示主人的生活品质追求,还有,相符合的财力。
K看着倒吊在二楼栏杆下的女人,按照正常的审美来说,165cm,32C,46kg,再加上精致的五官和妆容,这是一个能轻松引起男人欲念的美女。
只可惜,女孩儿洁白的脖颈上,插着比小指略细的酸奶吸管,K恶趣味地把几根吸管连在一起,末端放进了从生活阳台搬进来的泡菜坛子里,听着在血压作用下,鲜血通过吸管激射碰撞在陶壁上的声音。
对于K来说,杀人是一种兴趣。但是就和普通人一样,当兴趣和工作混为一谈的时候,你很难从里面获得些许的乐趣。只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在工作的时候,也没有谁会拒绝给自己找点乐子。对,K心里想着:人不能只顾着工作啊。
强忍住用戴着手套的手挠头的冲动,东山市盛夏的温度下,即使屋内冷气开到了底,假发底下的头皮也禁不住的发痒。
两分钟二十一秒。
判断一个人是否死亡,是一名杀手的基本功,何况是K这样,在圈子里饱受赞誉的王牌,只要客户能接受他动不动买一送一的举动。
“会不会是倒立的影响呢?”他心里这么想着,下次有机会可以试着正立着来,不知道哪种会快一点。
K不紧不慢地回过身子,这个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男人,穿着裁剪合体的定制西装,梳着一丝不苟当下流行的复古油头,一副目测名牌的金丝眼睛稳稳的架在鼻梁上,看起来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如果不是被K细致地用胶布缠在椅子上的话。
赵鲲,天成药业市场部的Ace,从他进入公司半年后以来,他永远都是市场销售部的王牌。作为一名从大山里飞出来的凤凰,他拒绝了更高的升职机会。聪明人永远只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赵鲲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做一名单纯的市场人员,可以给他带来更高的收入,也能积累更多的人脉。
只是现在并不是能让他想这些的时候,不管是何等的精英,眼睁睁看着凶手将自己的女朋友吊起来,用一根削尖了的筷子轻轻破开脖子上的皮肤,再变态地接上吸管放血至死,都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价值,满脑子充盈着的都是恐惧,以及一个问题,为什么?
K静静地看着赵鲲一会儿,好像在一寸一寸欣赏目标脸上的惊恐的表情。
“本来我的目标是赵鹏,可是在我动手前,他已经被警察抓了。”
声音响起,低沉中仿佛带有金属颗粒的摩擦感。
赵鲲心中一紧,他知道了这个人出现在这里,不是没有理由。
K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接着说道:“保守估计,我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我可以放你走。同意,点头。”
赵鲲眼睛里闪烁着好像叫希望一样的光芒,头颅上下点动,鼻腔里发出急促的嗯嗯声,能活着,没有谁想死。
K把手放在赵鲲的嘴上的胶布上,“不要叫,我保证你会死在救你的人出现之前。”不用等赵鲲同意,K用最慢地速度缓缓撕开那块胶布。
赵鲲身体一动不动,脑子里却在飞快转着如何说服让眼前的杀手放自己一条生路的理由,赵鹏已经被抓了,但是在坑赵鹏之前,他已经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可以保证警察就算查到自己,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更不会牵连上面的人。他有信心凭借自己的话术说服眼前的杀手,再处理好被杀的这个女人,他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等等!
赵鲲瞪大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只削尖了的筷子插进了他的太阳穴。
“啊呀,被发现了。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短短几分钟处理好这样一具尸体啊。”
K看着赵鲲的眼睛,里面的光芒一点一点消散开来,可能,那是生的希望吧。
“真是幸运,有我,可以杀了你。”
此时,一种莫名的笑意在K的脸上浮现出来,面部的肌肉仿佛痉挛一般拉起了唇角,发出的声音却是带着点点的哭腔:“可是,怎么没人能杀得了我啊?!”
K强自振作地拍拍脸,让表情恢复平静。慢慢走到门口,确定没有沾染到一点地上略微散开的血迹,安静站了一会儿,确定门外没人,迅速地开门走出,回手轻轻关上门后,快速的走进了消防通道。
赵鲲家在16楼,K就像来时一样,走到14楼,从消防栓里拿出了之前放进去的行李包,换上了来时穿着的衬衫,摘下了手套,轻快地接着下楼走到负二层的停车场,上了之前偷来的汽车,顺利地从车库交完停车费开了出去。他敢保证,即使警察有察觉,也很难从为数不多的摄像头影像背影里,发现他真正的身份。
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K轻车熟路的把车开到了一座大桥底下,这个时间点,那里是不会有人的。如果有,大不了麻烦一点杀了吧。
在车里迅速又换了一件衬衫,提着行李袋走到了马路边,打了一辆车去最近的商场。卫生间里,K更换了一身的衣服,换了一顶假发,从行李袋里拿出事先叠好的帆布背包,把之前的衣服以及袋子折叠装了进去,一身清爽地走出商场换乘了公交车去另外一个商圈。
等他再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冒茬的寸头,大t恤,7分裤,一个背包,这个时候,他已经是这个城市里毫不起眼,随处可见的年轻人。
在商场里逛了逛,吃了份牛排,在书店里随意买了本新出的小说,K出门换乘了两次公交,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外面。
这是一个老小区,胜在房租便宜,租住的都是年轻人。走到常买的水果摊边,膀大腰圆的老板娘开口热情地问道:“小黄,今天工作面试得怎么样?”
“下午才面试,现在哪儿知道结果啊。面试官让我等通知。”K笑着回答道,一脸阳光和煦。“老板娘,来个西瓜。”
“年轻人不用急,工作得好好找。看好了啊,四斤三两,四块五一斤,收你十九块。”
“老板娘,钱给你放箱子里啊。”
“行了,你拿好西瓜,回去放冰箱里冰一冰再吃。哟,小黄,还买书呐。”
“下午面试完没事,在书店里转了转,刚出的,叫什么《贞观傀儡案》,买回来看着玩儿。老板娘我走了啊。”
一个杀手,热情地和水果摊主倒完别,背着背包,一手拿书一手提着西瓜,慢悠悠地走到自己楼下爬着楼梯,好像在享受这样悠闲的时光。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没有东西从里面窜出来,K赶紧一个闪身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一个典型的单间配套,书放在茶几上,西瓜放进急冻室,从背包里掏出白天用过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这是明天抽时间要拿出去分批销毁丢掉的。假发自己修一修还能当换个发型继续用。
“喵!”
一声猫叫,只见一只橘猫慢悠悠从沙发底下钻出来,踱步到K的脚边,开心地蹭了蹭。他蹲下身子,伸手一会儿摸着橘猫的头,一会儿摸着它的下巴,猫开心地直呼噜。K刚到东山市的第二天,就捡到了这只橘猫,估摸着有半岁大了,在外面不知道流浪了多久,瘦得可怜。带回家养了两个星期,看着贴了点膘。
瞅了瞅猫的食盆,果不其然之前放的猫粮已经吃光了。K从冰箱顶上掏出猫粮袋子,剩下的猫粮也不多了。给主子补充粮食,顺带添了点水,又动作熟练地铲了铲猫砂进垃圾桶里,走到阳台上用喷壶给阳台上摆满的多肉补了补水。
快落山的太阳也快要带走灼热的气温,K站在阳台上感受了一会儿傍晚的凉爽,走回房间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地打开一个图书销售网站,输入自己的账号密码,搜索了一个这个世界上至今不存在的书目,再输入了一次特定的账号密码,点开联系人,拿起今天刚买的书,翻了翻,输入一串代码,随即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K站起身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走进卫生间冲凉。
左手抱着大橘,右手拿着冰镇西瓜,听着电视里传来搞笑综艺的声音。这是属于杀手K完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