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方国珍自上次离别之后就没再回来过,今日巷子附近的邻居竟然也派人送了腊八粥过来,其实往日里朝夕因为忙碌并没有与他们经常往来,但邻近的人家因着朝夕也受了不少好处,这附近住的都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因此朝夕也是能帮则帮。比如家里孩子的读书,哪家大人没有收入,朝夕也帮着给找了工作。
朝夕姐弟俩对习俗这些是不大了解的,幸亏袭人能干,一大早就起来熬了好大一锅腊八粥,一家子吃完之后,请示了朝夕,也去给邻居回了礼。方国馨和方国璋还有方志远几兄弟也派人送来了腊八粥,朝夕一一安排青竹和白榆去回了礼。
腊八粥这个习俗说起来还是从前朝才兴起的,腊八粥熬好之后,要先敬神祭祖。敬神的流程朝夕也不清楚,袭人是个守旧的人,这些她早早也就做好了,待姐弟俩起来就是直接吃饭了。祭祖更是没有了,俩人都不知道自己祖先是谁,自然也省了步骤。其实礼节上,在赠送亲友邻里之前,是不能先食用的,但姐弟俩都不在意这些细节,因此直接就吃了,袭人出去之后回来发现问题也没办法挽救,只能叹了口气又继续忙活了。
饭后,朝夕问了众人是否需要回家探亲,其实签了死契是不能再回去了,这也是朝夕的恩惠,但众人谢过之后就表示只有朝家,也不会再离开朝家去其他地方了。
朝夕也不强求,直接带了众人一起去城外郊游去了,说来也是遗憾,来了这么久,除了重九那一日登山玩了一下,居然没再出来玩过。
朝夕一家子去的是宿迁。
宿迁历史悠久,是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乡,京杭大运河穿境而过,北倚骆马湖,南临洪泽湖。宿迁自古便有“北望齐鲁、南接江淮,居两水(即黄河、长江)中道、扼二京(即北京、南京)咽喉“之称。清朝的乾隆皇帝六下江南五次驻跸于此,赞叹宿迁为“第一江山春好处“。朝夕以前曾来这里游玩过一次,虽然时日已久,但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如今故地重游,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感受。
宿迁也归属淮安管理,坐马车慢悠悠过去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距离,青竹和白榆换着驾车,袭人母女则和朝夕姐弟俩坐在马车里面。
朝夕这人没条件的时候对生活可以不讲究,但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很懂得享受的。马车的车厢改良得比较宽敞,坐下六个人也不觉得拥挤,外表朴实无华,内饰也算不得豪华,但每一样东西都是精致的。底板上铺着精致的地毯,中间放着一个半个雪雁那么高的景泰蓝暖炉,还有棉花制成的坐垫靠垫,上面还铺了一层羊毛毡子。
朝夕和朝阳在看着手里的书,小雪雁在写着朝夕布置的大字,袭人则在一旁织着朝夕教她做的耳套,青竹闭眼靠着车壁养神,白榆则在外头赶车。
“主子,我们到了。”外头传来白榆的声音,话落,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朝夕听出来白榆声音有些发抖,大约是冷的,这大冷天的跑这么远确实难为他了,朝夕赶紧道:“快些进来烤烤火。”
白榆果然就进来了,他搓了搓懂得通红的双手,问道:“主子,前面就是洪泽湖,是下来走走还是继续往前面赶?”
袭人给他递了一个小小个的暖手炉,白榆笑着接了过去。
“不急,先下去看看吧,你且歇一歇,我们就在附近走走,你若是等得无趣了,也可过来找我们。”
说罢众人各自披了斗篷,手里捧着暖手炉便下了车。朝夕在吃穿用度上从未曾克扣过下人,按着她一贯的风格,倒是把他们当成下属来看了。
朝夕朝阳走在前面,袭人几人则慢慢跟在后面。
如今冬季,沿湖走过去,触目所及是莽莽林海。一排排的水杉树,笔直冲天,在冬日阳光的映照下,宛如油画般玄幻美丽,令人陶醉。
朝夕深深一呼吸,一股寒意扑鼻而来,人却是一瞬间清醒了许多。
“哇,真的好好看啊!”小雪雁感叹道。童言童语宛如冬日里的冰雪精灵。
朝夕转过身来看她,小女孩儿这几个月养得很好,肤色不再喑哑暗黄,竟是晶莹剔透了许多,脸蛋儿也开始有肉了,穿了身极漂亮的衣裳,性子也活泼许多。这样一看去,已经不再是初初见到的黄毛土丫头,而是富贵人家的小小姐了。
“这么好看,那小雪雁喜欢吗?”朝夕笑着问道。
“喜欢!”雪雁脆生生地回答。
“还记得我教你背的那首写洪泽湖的词吗?”
袭人一脸带笑,看着朝夕拉过雪雁的小手,慢慢地往前边走。
“记得!”雪雁甜甜地声音缓缓传开来。
“绿茵环抱,千帆林立,水天吴楚。
数不清野鸭,蜂起浪间,三两渔舟,撒网摇撸;
龙宫盛会,鲢歌虾舞,谁报知旦夕祸福?
望瑶池,任鱼翔鹰飞,七仙戏游。
十番花甲轮回,叹黄河夺淮云烟流;
想泗州古城,依山傍溪,村镇棋布,桑紫谷熟;
星象失算,银汉倾覆,杰人灵地觅何处?
兴国策,高堤深沟疏,禹庙功著。”
这是元帅陈毅过洪泽湖时所作,前几日定下出游的计划时,朝夕忽然想起这首词,正巧雪雁在一旁写大字,便默写了下来教她读了两遍,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趣,她居然还真的背了出来。
“真是聪明!”朝夕揉了揉小女孩儿的脑袋,夸赞道。
几人转悠了一会儿便继续前行,仍旧是白榆驾车。
此次前去的是寿圣禅寺,元大德四年由僧人绍清所建。朝夕在现代看到的却与如今看到的是大不一样了,她印象里这里后来是叫真如禅寺。如今的寿圣禅寺不如前世看到的那般富丽堂皇,但也不失庄严古朴。寺内是四进院,一进玉佛殿,二进大雄宝殿,三进藏经楼,四进为宝塔及寺院配套用房;还有亭台楼阁,曲桥假山,别有一番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