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刘续被宦官叫起,吓了一身冷汗,以为宦官和梁冀要掀桌了,实际不是,起来后被宫女伺候穿上了黑色并綉着日月山河图饰的龙袍,然后束发,带上了沉重的十二珠冕冠,之后由皇太后牵着小手,前往大朝之殿。
刘续坐在龙椅上,皇太后梁妠坐在龙椅之后的高了一头的椅子上,前方垂下玉帘,代表着皇太后垂帘听政。
未几,众臣入内行大礼参拜,宦官看了一下皇太后和刘续,然后高喊:“众臣请起!!”
百官答:“谢皇太后!谢陛下!”
众臣分左右跪坐。
突然,刘续起身出言:“赐大将军、太尉、御史大夫、司空座。”
众臣惊讶,被赐座的四人也很惊讶,却不得不出班推辞。
四人同声:“臣等何功,劳陛下赐座。”
“四位爱卿为大汉劳心劳力,居百官之首,上辅君王,下安臣民,此不世之功。”
四人同声答曰:“臣等谢陛下盛恩,居本职,奉功于汉,非为功也。”
“四位爱卿不必推辞,日后大朝皆允四位爱卿就座,此为旨,当遵之。”
众臣看向皇太后,皇帝的突然让她愣了片刻,随后只是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皇帝,然后讲道:“四位卿家,劳苦功高,皇帝既有旨意,当遵。”
四人叩拜:“臣等谢皇太后隆恩,谢陛下圣恩!!”
未几,开始了一天的议事,
左班之中走出一人,“微臣启奏陛下,前日苍梧郡上书祥瑞,自大海捕一巨怪。”
太尉李固出班反驳:“海中鱼怪,何称祥瑞,苍梧距离京师千里之遥,运途糜费甚多,臣请旨就地放生。”
刘续转身看向皇太后,看到皇太后冲自己点了点头。
稚嫩的声音说出坚定的话:“准太尉所请,然百姓有时粮尽,鱼怪被捕,即为天意,当于当地斩杀,分其肉与百姓食之,以体天赠。”
众臣惊讶,有人慌张的出班反对:“陛下,上天有好生之德,大海之深,不见底,大海之威,人不及也,鱼怪是海之子,杀之不详。”
“朕为天子,统御四海八荒,更何况,一饮一啄皆为天定,鱼怪被苍梧所捕,便是天赐,分食当地,乃是体上天之意,何谓之不详。”
百官争的不是一个鱼怪详不详,是怕皇帝嗜杀。
众臣被说服了,实际上是不想在这件事上扯淡。
右班之中走出一人。
“西平郡守八百里奏报,氐羌部族三万余犯境,已攻破两城,杀民两万余人,请朝廷发兵救援。”
这是个大事,刘续张口询问梁冀:“大将军认为何人可以为将。”
梁冀起身答话:“臣以为奋威中郎将傅广丰可为主将。”
“诏张掖郡守募勇壮五千,武威郡守募勇壮一万,天水郡守募勇壮五千,限五日内完成,然后交护羌校尉统领,以奋威中郎将傅广丰为主将领北军三万往西平,护羌校尉为副将领所募之勇壮两万驻西平,剿平进犯羌人。”
尚书令领旨草诏。
右班中又有人出班。
“禀陛下,并州雁门太守来报,鲜卑聚兵五万,有犯境的迹象,请增兵雁门。”
“令并州刺史并州全境募勇壮两万增雁门,冀州募勇壮两万增长城,备御鲜卑。”
梁冀自臣子中出班,躬身奉表:“臣劾南军中郎将田宁治军不严,其军中有士卒非议天子,请下廷尉府严查。”
刘续奇怪了,南军中郎将田宁得罪梁冀了,其内必然不简单。
听到梁冀弹劾田宁,太尉李固的心里咯噔一下,北军中郎将梁旭是梁家人,现在又开始对南军下手了,若让梁家掌握长安南北军大权,此非汉室之幸。
珠帘后的皇太后梁妠听了兄长弹劾南军中郎将田宁的话,一阵皱眉,兄长梁冀几次三番上书撤换南军主将,自己都没有同意,概因南北军主将都由梁家人担任,既是汉室之祸也非梁家之福,她担心梁家会成为王家。
刘续渐渐明白外戚梁家在逐步摄取洛阳内外的兵权。
刘续没有开口反对,转而看向了身后的皇太后,想知道太后对此事的的态度。
皇太后在满朝的寂静中开口了:“诸位公卿对大将军之言有何看法?”
一听见皇太后的话,太尉李固便瞬间起身,向梁冀发问:“未知大将军可有证据。”
梁冀不慌不忙:“吾有人证。”
这下子,太尉李固再没办法反对了,都有人证了,剩下的是廷尉的事了。
刘续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了,遂发声道:“南军中郎将田宁治军不严,免职,非议天子的士卒发雁门戍边。”
“如此南军主将出缺,臣举荐扬威将军梁拓担任。”
梁冀说完,阿附他的一众官员出班附庸,大赞梁拓晓于军事,是南军主将的不二人选。
刘续不能让梁冀的人把话都说完了,看了一眼太尉李固,想让他举荐一人与梁冀的人抗衡。
李固也知道此时得找一个人出来担任南军主将,想了一下,讲道:“臣举荐奋武将军,阳夏侯冯昌担任。”
冯昌是世宗光武帝时期征西大将军阳夏侯,冯异的后裔。
梁冀反对冯昌担任南军主将,理由是太年轻了,无法服众。
然后太尉李固又荐举栎阳侯景瑜。
梁冀依然反对,理由是景瑜从未担任过军事主将,骤然担任南军主将,于礼不合。
刘续面色沉重,知道梁冀事前就准备好了说词,以应对眼下。
刘续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强行以皇帝的权威来让冯昌担任南军主将。
“诏!”刘续开口。
梁冀以为刘续要通过梁拓的任命,遂和百官躬身等候诏命。
“敕奋武将军,阳夏侯冯昌任南军中郎将。”
梁冀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他不想奉诏。
梁冀大声的重申:“陛下,臣反对冯昌担任南军主将。”
“那依大将军之意,是否让梁拓担任方才如意。”稚嫩的话语回荡在大殿之内。
梁冀听出刘续话中的威胁,却不甚在意,他并不惧怕刘续。
“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梁拓通晓武事,是不二人选。”梁冀想逼着刘续答应,他有这个资本。
刘续腾的一下站起身,然后手指着身后的龙椅高声道:“朕觉得大将军应坐于此,方显梁氏的霸道。”说完一甩袖袍,愤而离去。
文武百官又震惊了,然后懵了,不是大朝吗,陛下怎么走了。
李固瞪大了双眼,虽然他觉得皇帝的话很霸气,但更担心他的安危。
皇太后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没遇到过这种事,说着说着怎么走了。
梁冀愣住了,这算什么,是说不过我,被气走了,可事情怎么办,一打眼,皇太后还在,只能让皇太后下诏了。
皇太后只能发话,觉得不能让梁拓担任南军主将。
“草诏吧,让冯昌任南军中郎将。”
“太后!”梁冀不甘心,想阻止。
皇太后也生气了,皇帝就差指着兄长的鼻子说你想做王莽。
“大将军欲做莽乎!”皇太后近乎诘问。
梁冀大惊,皇太后等同于斥责的话,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站在大殿中间,哆嗦间不知怎么回答。
“臣……臣不敢。”梁冀叩首。
皇太后站起身,掀开珠帘,看了一眼梁冀,冲着百官道:“诸臣若无它事,便退朝吧。”
待皇太后走罢,李固的目光注视了一会儿梁冀,然后走出大殿。
却说这边一下朝,皇太后就去寻刘续,他愤而离去,心里必有不满。
宣室殿前,未等通禀,皇太后已入殿内。
刘续站在窗户前,吹着晨风,看不出喜怒哀乐。
“皇帝心有不满,怎能当堂离去。”
刘续转身见礼:“太后!”
“朕只是不解。”
“哦,有何不解。”皇太后笑了。
“人的欲望真的无法满足吗。”萧瑟的话令皇太后面带不喜。
“此言何意?”
“前有王莽,而后有阎氏,均要假天子威灵而擅专于天下。”
刘续的话让皇太后不知怎么回答,可必须得回护梁家,不让皇帝对梁家心有嫌隙。
“汉室内有忠正之臣,外有忠义的将卒,何能再出王莽之辈,大将军言语失当,对汉家却忠心不二,何敢有不臣之心。”
“太后,朕有些累了。”刘续不想再谈论下去,皇太后毕竟是姓梁。
皇太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皇帝说,也不知怎么做才能令皇帝和梁冀满意,最终也只能无奈离开宣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