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暗潮
春暖花开的季节，柳绿可见绿枝，带着春天独有的朝气，连青草都是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我是在差不多一个多月后见到我爹娘的，我娘见到我安然无恙的时候，又是欢喜又是落泪，我安慰了好半天她才慢慢好过来，我爹倒是镇定些，却还是免不了被他责备一番。
玉沣陪在身边，帮忙说着话，我爹娘似是极喜欢玉沣的，对他说话的时候，都是满面笑意的，而玉沣确实是很会说话的，温文有礼。
晚上吃完饭后，我便随爹娘回了房间，陪着他们说会儿话，想来离家已久，心里是万分挂念他们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爹轻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挂念我们，你逃婚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们啊！”
我一脸诚恳的样子，撒着娇认着错：“我这不是还小嘛，一时冲动，爹您就消消气，原谅女儿这一次吧！”
我爹仍旧是板着脸，严肃的看着我，我抓着我娘的手臂，可怜兮兮的看她，我娘帮我劝她：“崇淮，歆儿也是小孩子气，你突然让她嫁到这么远，她是舍不得离开我们的呢，再说，女儿现在也没事，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我看她下次是不敢再犯了的。”
“还有下次？”我爹皱着眉头。
我拼命的摇头，讨好的笑着：“自然是没有的。”
“当然没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爹虽是严肃的样子，语气已然放松了许多，双眸带着些宠溺，我想他是原谅我了呢。
我愉悦的答得欢畅：“没有了，以后都不会再犯的。”
我娘疼惜的看我：“歆儿，你可别怪你爹生气，别说他生气，就连娘也是生了气的，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跑了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啊！”
我敛了笑意，轻声说：“对不起，娘。”
我娘摸了摸我的头，满眼皆是爱怜之意：“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你出点儿什么事呢，幸好你没事，要真是出点儿什么事，你要爹跟娘怎么办呀！”
我满心愧疚的垂着头，自小他们就极宠爱我，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自然是感恩在心的，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心思，一点儿都没有考虑到他们的感受，当真是不孝之极。
我爹突然开口：“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些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我娘笑了起来，我转了话题问道：“大哥大嫂怎么没来呢？”
我娘笑颜如花的说：“都忘了告诉你了，晴岚她有喜了。”
我惊喜的看着他们：“是吗？大嫂怀孕了这是真的吗？”
我爹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我满心欢喜的说：“那我不是要当姑姑了啊！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我喜欢女孩子，要是个女孩可就好了。”
正说着，就听见敲门声，朝门那边一瞧，就看见玉沣站在门外，他笑得温煦：“我刚到门口便听见岳父岳母同歆儿聊得极其欢畅，本不想打扰的，只是，有一件事，我爹托我来告诉岳父一声，说起皇上明天在宫里设宴，请岳父岳母明天进宫赴宴。”
他这一声岳父岳母叫得让我爹娘极是高兴，我爹满是笑意的说：“这么晚让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呢！”
我娘招呼他进来，他看着我笑了笑，我别开眼去，盯着桌上的点心，玉沣笑说：“岳父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您不必这么多礼。”
我一直是不怎么喜欢古人这么繁琐的称呼与礼节的，现在他们这样说话，听着就有点儿别扭，简简单单的也好。
我娘笑说：“玉沣这话说得对，他跟歆儿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啊！”
我的面上红了一红，娇嗔道：“娘，这不还没成亲吗，还有一两个月呢！您怎么就一副巴不得我嫁出去的样子呢！”
我娘拍拍我拉着手臂的手，柔声说：“娘哪里舍得你嫁这么远，我心里头自然是舍不得的。”
我笑着，偷眼看了看玉沣，他轻笑着看过来，又一开眼去看着我爹说：“岳父岳母，那你们早些歇息，我回去告诉我爹一声，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爹满意的点头：“那好。”
玉沣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我跟爹娘聊了一会儿，便也走了，回房睡觉。
回到房间后才发现房里是点着蜡烛的，玉沣正坐在那里，好像是在等我，我笑着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想来看看你，”玉沣笑说。
我瞪了他一眼：“刚不是看过了吗？干吗特地跑这儿来，你该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他的双眸明亮：“你猜猜我有什么话想对你说？”
我在一旁坐了下来，笑道：“我怎么能猜得到呢！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他凝视着我，柔声说：“其实我真是没话跟你说的，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鄙视的瞪着他，想来他真是无聊得很，无缘无故的跑过来，就是想着来看看我，存心是要逗我玩呢！
白瓷绘牡丹缠枝纹的瓶子里装着几枝梅花，红艳艳的梅花，是昨天从梅园里采摘回来的，傲然独立的花朵，如火一般的颜色，惹人喜爱。
玉沣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方才叹息般的说道：“方才在门外听见你对你娘说的那话，分明是不想这么快成亲的。”
我看着他的神色，说道：“刚才那话是故意说的，说说玩笑话罢了，当不了真的。”
“可我是真的猜不透你心中的想法的，”玉沣的双眸微黯，颇有点儿受伤的样子。
“我这不是都已经答应了跟你成亲么？你怎么还有那么多的顾虑呢！”我微微皱眉，坚定的说：“我既然都已经答应了，你便不该有所怀疑的。”
他的眸子便又亮了几分，期许的问：“歆儿，你喜欢我吗？”
我愣怔的看他，他的眸子深邃明亮，看得我的心都突突的跳得极快，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我微垂了眼眸，轻声说：“喜欢，若不喜欢，我便不会嫁给你了。”
他高兴的将我拥进怀中，欢喜的说：“我是当你说真话呢，即便是假话，我也愿意相信。”
我回抱着他，瞥见那几枝怒放的寒梅，心中满是欢喜。
玉阳王的大婚，平阳城里议论纷纷，这是开年来的第一件喜庆的事情，不仅王府内显得忙忙碌碌，百姓们也是津津乐道，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饶是如此，有人传出一件事情来，却是让府内的众人，满是怒气。城里有人传说玉阳王与百花楼的前花魁牡丹姑娘有染，还说牡丹离开百花楼，就是被玉阳王在外面置了房子养了起来，这是要金屋藏娇呢。
牡丹的事情其实我是一早便知道的，自然没当回事，可后来却是让我爹娘知晓了，原本对玉沣印象是极好的，这会儿便大打折扣。
我娘说：“想不到他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却还逛青楼那种地方，跟青楼女子有染，现在还被传得满城风雨，这不是让我女儿出丑吗？”
我规劝他们，将牡丹跟玉沣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将信将疑，我爹说：“歆儿，你太单纯，他们若是一起编了谎话来骗你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这些事情都是无风不起浪的，若是没做过，哪有人会把这些事情传得绘声绘色的。”
外祖父倒是有着不一样的见解：“我却不赞同你的说法，玉沣那孩子小时候我就见过，是个好孩子，他对歆儿也是实心实意的。”
我委屈的看着外祖父：“牡丹姐姐我是见过的，她是个很可怜的人，她跟玉沣只是朋友而已，并不是外面的人所说的那样的关系，再说了，牡丹姐姐离开百花楼，玉沣是帮了她，可牡丹姐姐现在都离开平阳了，哪里是他们说的那样金屋藏娇啊！外面的人乱说就算了，可爹娘你们总得相信我们才是呀！”
外祖父怜爱的哄劝我：“无妨，你爹娘不相信，外祖父我是相信玉沣的为人的。”
爹娘一时无话，也就只能作罢。
玉沣被齐王训斥了一顿后，便过来见我，我抱怨道：“这可都是你闯的祸！”
玉沣轻叹一声，柔声说：“是是是，让歆儿你受委屈了。”
我轻哼一声，玉沣说：“我总觉得这事儿是有人故意散播了谣言，像是针对我的。”
我惊疑的看他，玉沣笑了笑：“你且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我点点头，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起初听见那些谣言，是有些伤心的，后来一想，牡丹姐姐为人善良，待我更是和善，早已将他们的事情告知于我，我是该相信他们才是的，便稍稍的安了心。
王府里依旧忙碌，偶尔听见丫鬟奴才议论一两句，却也只当没听见。
三月初的时候，东城那一带的杏花都开了，朵朵艳红，风吹过，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落在街道上，路人的衣服上，人们都喜笑盈盈，舍不得将花瓣拂开，便让它留在衣衫上。
我悠闲的坐在一品居的雅间，临窗，对面便是一排的杏树，杏花满枝头，粉红如玉，洁白如雪，姿态娇艳，像极了美丽的少女。
子晟来的时候，我尚未发觉，他轻咳一声，我转过头去看他，高兴的说：“你来啦！”
他点点头，轻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吗？”
我摇摇头：“刚来一会儿，早就听说东城这边的杏花开得很漂亮，你又约我来这里见面，我便早一点出了门，想来看看这杏花。”
子晟笑着坐下，倒了杯茶，我凝神看他，差不多两个多月没见面，他消瘦了一些，往日里还有点儿圆润的下巴现在已经变得尖尖的了，五官便更显得坚挺俊朗，眸子一如既往的黑亮。
昨晚收到门房递进来的信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不知道是谁给的信，拆开看了，才知道是子晟约我见面，他约我见面，我想总是该见见他的，毕竟我对他是有所亏欠的。
“你瘦了些，”我微微笑着。
子晟喝了口茶，放下青瓷茶杯，轻笑着：“是吗？我倒是觉得你瘦了很多。”
我拿着茶杯，食指抚摸着杯身，他又说：“快要成亲了，要准备的事情肯定是很多的吧！”
我抬眼看向他，想起他那晚他问过我的话，心里便一阵刺痛，转了话题，笑问他：“怎么想要来见我呢？我还以为你心里怨恨我，以后都不愿意见我的。”
子晟的笑容有些苦涩：“怎么会呢，即便是有所怨的，可我还是想见你的。”
我故作镇定的看他：“我们还是朋友吧？”
子晟稍稍愣了愣，神色恍然，渐渐转清明了些，勾起一抹笑容：“当然，只要你把我当做朋友，我们以后一直都会是朋友的。”
我心里稍稍宽慰了些，轻声说：“我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
子晟微笑着点头：“其实这次来找你，是有件事情想对你说。”
我疑惑的看他：“什么事情？”
“前两日静儿无意中听见大哥的谈话，听见他们在说关于你的事情，”子晟压低了声音说。
我越发的觉得疑惑，诧异的说：“关于我的事情？”
子晟轻轻点头，神色有些异样，却是强挤出一抹笑容：“她听见大哥说你有可能是他们要找的人，而之前关于玉沣与牡丹的事情，便是他们派人散播谣言的。”
我只觉得思绪混乱，完全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司徒子阳与我只见过一次面而已，他们要找什么人，怎么会跟我有关呢？而且，他为什么要找人抹黑玉沣呢？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大哥之前说的那句话来，他说北朝皇帝很喜欢玉沣，有意将皇位传给他！我当时便觉得奇怪，北朝皇帝有几个儿子，怎么可能把皇位让给玉沣呢？
后来遇见了子晟他们，子晟是极有才能的，朝中亦有传闻说他将会被立为太子，这样一来，子阳要对付的应该是子晟，不应该是玉沣才对。
我沉默了半晌，方说：“我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晟如实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我大哥那人为人阴险狠毒，既然他注意到你们了，还是小心点儿比较好。”
他神色平静，可我总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奇怪，一时之间又看不出哪里奇怪。
我点点头，诚恳的说：“子晟，谢谢你！”
子晟轻笑着：“你我之间又何必这般客气呢！”
我笑了笑，低下头喝了口茶水，茶水的清香在嘴里蔓延开来，我踌躇的问他：“静儿她最近怎么样？”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子晟说。
我点点头，对于静儿，我总觉得对她的亏欠是最多的，可对我，应该是真心的吧，不然也不会让子晟来告诉我这件事了。
“你帮我谢谢她！”我笑了一笑。
子晟轻轻点头。
窗外杏花如雨般坠落，纷纷扬扬，唯美梦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