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这并不是一场正经的以城池规格的迎宾宴。
选择的是波敦城内城的一家据说是极具规格的饭店,坐落于内务堂的左边斜对面。单从格调上来说,和万花楼是完全没法比的,一个简单的三层建筑,内部装潢也算不上华丽,也就比前两天青歌他们住的那家小酒馆少了那么点市井气息,但是按波敦城的标准,这里却是正儿八经的仙字饭店。
来的人也不多,四大统领来了三,泰德尔康要给他哥准备后事,另外就是伯南家两兄弟,波勒犰琅,青歌和方璃。剩下的估计就是几方人的手下,其中一个就是泰德尔波副官,泰康,他是代理泰德尔康来的,毕竟兄长逝世,按照传统,这种宴会之类的活动是不能参加的。
一共有五桌,几大统领、伯南兄弟、波勒和泰康在主桌,因为这些人算是在这整件事情当中出了主要的力量,本来周觉是想把青歌也安排上的,但是青歌却拒绝了,一是在这之前城里的人除了主桌上的几人,其他人都不认识,其次,有些麻烦。第二,就是青歌他们这些人所在的各方势力的属下,占了两桌。这最后,就是除了之前几大家族以外的在波敦城还算有些牌面的其他家族的代表人物,内城家族一桌,外城一桌。
开宴之前,主事人总是要示意性的说上两句。
第一个开口的是方崤,只见他端起酒樽,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举在面前对着在场的各位说道:“很感谢在座的各位在这一次的清扫行动中付出的努力,我们也是非常完美的捣毁了隐藏在波敦城地下的邪恶组织,其中的头目血阎已经被我们抓获,他的手下和与之相关联各路人员,我们也通过各方手段予以抓捕打击。”
没有具体的说明有些什么人,但是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几大统领和各路贵族家族积怨已久,一旦矛盾爆发,哪一方没坐在这桌子上,哪一方就是邪恶势力的爪牙。
“而我们城主,也在这次行动中,英勇就义。”
……
后面的东西大概就是比较常规的庆功宴的讲话,有区别的就是几位统领各自说话的方式,或许是安格本就如此,但又或许是痛失爱人有些悲伤,只是说了句简单的“我是安格,谢谢大家。”就坐了下来。
而相较于方崤和安格,周觉说话就是在温和中中肯的说了说整件事的部分前后,不长,也不短。
伯南和波勒拒不发言,不过这泰康说话就有几分意思了。
“各位,我是泰康,是城防司统领泰德尔康的副官,由于统领他痛失兄长而不得前来赴宴,故在此,由我来代替他参加。”
泰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近年来,以血阎为首的血神教在波敦城为非作歹,祸害黎民,结党营私,为波敦城带来了巨大的损失。铲除奸党,拔出祸根刻不容缓。不过好在,今天我们总算是平掉了这颗毒瘤。城主的牺牲,我们都很痛心,但生活还得继续,波敦城还是要继续的维系下去,今后还望各位能够与我们一起共同打造更好的波敦城。”
言毕,座下无不欢声鼓掌,对泰康的话深表赞同,算不上有多好,但是对于听的来说,有这么点意思,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吃的环节了,方璃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显得有些拘谨,亦或者是昨天晚上那一顿她还没有完全消化过来,不知道如何下手。但青歌就管不得这些东西了,一见能好好的吃东西了,立刻就大快朵颐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周遭人目光,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豪爽的吃法并不多见,在各大统领手下办事的这些人至少这一桌出生也都不算高贵,很快这些人就混熟了。
“小哥,我见你面生,是从哪来的的啊?嗝~”
旁边的这人喝了些酒,但奈何酒量不行,已经是醉了。
“小石镇,那边的生活太苦,跑出来了。”
“小石镇?没听说过的地方。”
“很小的一个地方,到这来都要一个月呢!”
“那么远?”喘了个酒劲,一只手沉重的搭载青歌的肩上,说道,“旁边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哪?”
“我妹妹,随我一同出来了。”
“你这当哥哥可得照顾好自家妹妹,不能让人欺负咯!”
“是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嗯~这还差不多。”端着酒杯,“啪”的一声拍在青歌面前,两眼醺醺的看着青歌,“人世险恶,且行且提防,指不定哪天就有人要害你,你还这么年轻……我看好你。”
“是是是是,多谢大哥提醒。”
酒散鱼龙宴,话请风雨瓮,且说宴会结束后,青歌和方璃在跟着周觉回到住处的时候,总觉得宴会的过程中有些问题。
“周统领。”
“何事?”
“恐怕,我还得再回去一趟。”
“好,还记得我住哪吗?”
“没问题。”
告别两人,青歌火速赶回了内务堂。
“怎么?你还有事?”身后传来了一声年轻男子的声音。
“是你还有事吧。”转过身,正是方崤。
“呵呵,我们边走边谈。”伸出手,方崤向青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对你很感兴趣。”
还没等青歌发问方崤就开口说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的疑惑可都挂在脸上了。”方崤看着着前方,“你想知道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吗?”
“不想。”
“好歹我也是满怀期待的想要找个人说说的呢?”
“你随便找个人不行吗?周统领、安格统领、伯南司恪、波勒犰琅,还有你的副官,都不能说吗?何必要找我一个之前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说呢?”
“不能和他们说,怕他们生气。”
“和我就可以?”
“无妨,就是听说周觉说了你这家伙脑袋还不错,想看看你对这些事情看法而已。”
“你是怕我知道的太多了,想杀人灭口吧?”看不出方崤的想法,但是青歌明白,这个人现在非常危险。
方崤望向天空,月光铺在他的脸上,在他的下颌处,勾起一片阴影,“不一定哦!你看今天的月亮,既不是白色也不是红色,很难办呢!”
舔了舔嘴唇,青歌说道:“我说说我现在知道的东西吧。”
“嗯,你说。”
“我知道的东西不多,还非常的乱,但就目前来看,你是从一开始就对那个血阎有一定的目的。而且从一开始就知道血阎在波敦城内。”
“嗯,继续说。”
缓缓地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些思绪,青歌又才睁开眼,说道:“血阎是一个至少在四年半以前就在波敦城并且小有势力的人。”
“对,他是城主的师傅,只是一直没有公开。”
“在当时,他就已经勾结上了几大家族,并通过几大家族之手为自己提供修炼资源。”
“也就是人。”
“但是这一点被前伯南家主发现,所以被几大家族谋害。这也就滋生出了伯南司恪现在的复仇心理,包括之前赵家灭门,然后伯南家顶替上位想必这一切是在伯南司恪的计划当中,为了复仇没有获得更大的权力是不可能的。这是第一条线。”
“第二条线呢?”
“你应该是在三年前来到波敦城的吧?”
“准确的说,快四年了。”
“安格是他是属于没落贵族,单有头衔但是没有实权的那种。特别是在较为年轻的这一辈人当中,加上他的暴脾气,一直以来都和几大家族不对付,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玄丹巅峰,但是按理来说还远达不到能和玄士直接对刚的实力,之前血魅要我给个天丹给他,我敢肯定,当时他绝对是用了什么能强行提升实力的方法,但是是以损耗精血为代价,那么我觉得血魅加入血阎麾下也是有什么目的的,我不妨大胆的想一下,血魅以血阎之口向泰德尔波求情保下安格,然后派安格挂帅,攻破波勒城,戴罪立功。而血魅加入血阎另一个目的就是天丹,想要盗取天丹为安格补充损耗。”
“差不多。”
“再然后就是血阎和城主,你之前也说了,他两是师徒,但是根据事件的结果,和我对他另外两个徒弟的接触来看,他应该使用了什么方法控制并让泰德尔波的实力变成了他自己的,借此来达到让自己恢复的目的,因为我在他的那个地穴里听他说过,他原本的实力比现在强。也就是这样,导致师徒二人反目成仇。而之前的城下战争,从血阎的角度上来讲也是为了补充修炼的损耗,毕竟城里的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也是。”
“最后就是你。”青歌看了看方崤,“你从四年前来到波敦城,从一开始,我还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人,无论是你的经济政策还是人口政策,单从盈利来说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既然有奴隶,压榨一般民众的生存空间,就是极大程度上减少生产成本,而一般民众的消费能力很弱,你也就放弃了他们对经济的作用,分而治之。”
“不是吗?”
“现在我只觉得你很可怕,还是从这次的结果来看,你对几大家族和血阎都想要一网打尽,从这个角度出发往回推,那么你一定是从某个节点开始就有了这个打算,我的猜测还是,赵家被灭门。赵家被灭门和城下战争是所有事情的交汇点。然后将这一切带入以上三条线,可以看出,你在每条线当中都充当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什么角色?”
“以下都是我的个人看法,毕竟不知道的东西太多。”
“但说无妨。”
“周觉之前和我说过,是在你的一手促使下,这才让万花楼建立起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
“单从经济和政治角度来看,没什么问题,大量敛财和于几大家族之间的政治博弈都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毕竟你肯定能参于到万花楼的相关事宜,但问题是,血阎就在万花楼的地盘上,楼主还是血阎的人,这就有问题了,除非你是血阎这边的人,但很显然,你不是。假设你和城主是一伙,那么你们这两年都是处在一个极度暧昧的环境当中,或许是出于忌惮,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你们都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状态。重新拿回之前的话,安格既然在很弱的时候就敢挑战赵家,那么在他变强之后为什么能和几大家族相安无事?就因为他当了统领,责任心泛滥?我不相信,就从他对待黑影的那种算是放任的态度来看,我认为,是你,对他下了某种保证。那么,回溯到三年前,我想,那种通过某种渠道将以损耗精血为代价的东西给他的人也是你,放眼望去,有这个目的和能力的人也只能是你。再然后你再把这个消息告诉血魅,让她潜入血阎那里,目的或许就是天丹,但是你并不会直接告诉她,而是通过后续的操作影响她。”
方崤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表态。
“至于伯南司恪那边,就很简单了,他不会莽进,但绝不会脱离你的控制。”
“完了?”
“本来是完了,但是刚才在宴会上我又注意到一点,泰德尔波死后波敦城的顺位继承人,应该就是泰德尔康了吧。”
“如果泰德尔波没有子嗣的话。”
“他有吗?”
“没有。”
“那么这样,挑拨几大家族和城主之间的关系,让几大家族日益向血阎靠拢,也是万花楼这样一个机构的重要任务之一。一旦成功,城主和几大家族彻底闹掰,失去的统治基础的城主加之日渐虚弱身体,必定会诱发一场师徒大战,无论是谁胜谁败,对你来说都没有坏处。而即当即位的泰德尔康成了表面上最大的受益人,你的关注度,就会变低,而泰德尔康因为事出有因,也不会背上谋权弑兄的骂名。”
说完,青歌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有很多都是猜的,但这就是从我目前所知道的里面我认为的最有可能的结果。”
方崤摇着头,笑了笑,说道:“你这是一门心思想要把我当成从头操控到尾的幕后黑手啊!”
“没办法,只有你一个人要我出来,那么我就只好把你当成幕后黑手了,如果站在这的是周觉,是伯南司恪,亦或者波勒犰琅,我都能想到他们对应的全盘计划。”
“也就是说我不是唯一一个你怀疑的人?”
“是,但是你是唯一一个全部都能说得通的人。”青歌摊摊手,承认了他的说法。
“我现在可真想把你杀掉了呢?”方崤眼里闪过一丝寒芒,那样子怕是真的动了杀心。
但是也就是这个时候,天上的月亮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银白色,柔和的月光,美妙的夜景。
抬头望了一眼,方崤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柔和的微笑,“你的运气很好。”
说完,方崤就准备离开。
“我还有一个问题。”
方崤回过头,月光照射下,明暗分明的面庞显得有些诡异,“你说。”
“你……认不认识一个从小石城出去的姓方的男人。”
“小石城?”方崤想了想,回答道,“不清楚,如果我们有下一次见面,或许我会给你个准确的答复。”
“什么时候?”
方崤再一次望着天上的月亮,好一会儿,才又微笑的看着青歌,说:“当你认识到你一心追寻的光明其实是你永远所不能的观测的施舍的时候,我们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