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人,为了强大,可以舍弃人性。
惜年走到洞口之下,洞口上端写有两个古体字,可怜惜年对古体字没有研究,望着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字,默默叹气。
“弓长。”君莫违说。
“嗯?”
“阿年不识的两个字,是弓长,合在一起,刚还一个张字。”
“哦。那棠舟可知——”
“不知。”
君莫违摇摇头,惜年的问题他当然回答不出来,他或许知道很多事情,但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启张家的福泽地。不过,看惜年一脸的莫名,君莫违心有不忍,便提议惜年:
“张家认为异魂珠能开启福泽地,不如阿年先试试召唤异魂珠?”
“可,……”惜年很是羞愧,因为她连怎么召唤异魂珠都不知道。
只能说,君莫违真的很了解惜年,惜年的欲言又止使他立刻猜出问题所在,所以他对惜年说:“天地间的所谓至宝,之所以被称为异宝,是因为它们已具有灵性,也就说,你可以把体内的异魂珠当做是一个人来对待和亲近。阿年,试着和异魂珠对话,说不定你可以找到张家仙人留在异魂珠里的讯息。”
君莫违一边和惜年解释,一边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山洞最近处。
“这里应能感知到禁制,阿年不防试试?”君莫违问。
“嗯。”惜年答应的有些没底。
君莫违笑着说:“没事的,有我在。”他牵着她的手一起,放在了山洞前不可见的禁制上。
惜年的手一沾到禁制屏障的瞬间,有无数的不可被阅读的字符突然向惜年识海里奔来。一个个的银色大字,仿佛是有生命般的,意图攻占她的灵识。
同一瞬间,异魂珠显现,附着在异魂珠上的银丝欢欣雀跃,惜年很肯定自己读到了银色丝线的情绪,银色的大字一靠近银丝就被攫取。银色大字原本带有的攻击性消弭于无形,反倒是异魂珠表面的银色蚕茧变得越来越大。
惜年睁开眼,她,和握着她的手的君莫违,都知道,山洞口的,张家仙人设置的禁制已经消除。
“没想到竟然是阴之力,难怪异魂珠会认你为主。”张海说。阴力这种东西,如果不是惜年因为福泽地禁制的关系,根本不可能视觉化的呈现在张家族老的面前,张海也不可能立刻看出来。
张阔看着惜年的神色有点复杂,张晓是张家的不可用之人,正是因为她的不可用,当年他才想要最大化她的价值,却不想张晓会心生怨念顺走异魂珠。饶惜年身上的阴之力,不可能承自饶家,只可能承自张家。因为张家的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天之骄子。张阔不由的问自己,如果当年……?可惜,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禁制已消,可以入内了。”惜年说。
“嗯。”张海回身,对张家子弟说,“福泽地的禁制已消,接下来未受伤的人进去,受伤的人留在洞外等待。”
“族老,我等无事,可以进去。”说这句话的人,是张肃仪和肃素,他们各被谛听咬伤,走路因此有些一瘸一波。
“去不去你们可自己选择,吾不做强求。”张海说。
“我等今日受的一切就是为了可以进去,如果不能进去,我等死去的家人将如何安息?”这次说话的是张礼悦,他被祸斗的火烧伤了腿,只见他的左腿处有焦黑的痕迹,张礼悦的伤,比张肃仪和张肃素好严重很多,已不能正常走路。自刚才起,就是张礼辰一直扶着他。
“三哥,你就听族老的劝,留在洞外吧。”张礼辰劝到。
“留?”张礼悦用力甩开张礼辰的手,又将他推开,“我说你怎么好心的来扶我,原来是不想我进去,我告诉你,就算我伤了一条腿,也比你强百倍。你有空假好心的担心我,不如自求多福吧。”
“三哥,我——”
“张礼辰,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全然无恙,不是因为你比我强,而是因为你靠的是外人!”
张礼辰面色黯然:“三哥,云师姑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呵,所以你是告诉我,你张礼辰长本事了,帮上一个张家外族人,居然敢跟我回嘴了?”
“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礼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没有真的要借着惜年的力耀武扬威,也不希望自家三哥对惜年有所误解。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前面有什么,在长辈面前,却做出一副好人的模样,劝我不要进去,难道你不知道,不进去意味着什么吗?”
张礼悦的质问,令张礼辰沉默了。
“礼辰,过来。”惜年说道。
张礼辰乖乖的走了过来,站在惜年的身后,头颅低垂,再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惜年问。
“云师姑,我三哥不是故意对你和君公子不敬的,只是他腿受了伤,一时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迁怒于人,我替——”
“张礼辰,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的吗?”张礼悦最不喜欢张礼辰的,就是这一点,明明是礼字辈天资最好的一个,偏偏永远是一副好脾气模样,知道的说他有礼貌,不知道的只会看不起礼字辈。
“礼辰,你不用解释,你三哥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惜年说。
“云师姑——”张礼辰有些惊诧,这样的话,他总觉得不该是惜年说出的。
惜年随意一笑,她知道张礼辰或许觉得她有些冷酷,但终有一天,张礼辰会和她一样看的明白,有些人,不是你对他好,他便能对你好的。既然只能成为无甚牵连的人,有何必一开始过于的勉强呢?
“张礼悦,你要进去便进去,不进去便不进去,你自己决定。”这是惜年对张礼悦的礼貌。
张礼悦看了惜年一眼,没有回答,他心中的惊诧,不必张礼辰少。有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礼辰身边的人,张礼悦以为,大概会是同一种人,却没想到,这个张家外姓的姑娘,完全不是。不过,因为惜年的这句话,他反倒没有一开始讨厌惜年了,比起假惺惺的小人,还是这样更好。
“走吧,礼辰。”
“是,云师姑。”
这不过是一出无关紧要的戏码,作为礼字辈的张阔看见了,可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正如惜年说的,修行是各人的选择,想进去,就进去,不想进去,就不进去。
张家的人修整了一个时候,重新整装待发,准备往山洞里去。
禁制以内,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和云雾山下的每一个山洞没有什么区别。一行人走了许久,洞道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任凭他们走到天荒地老也走不到尽头。这一次,惜年和君莫违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仿佛听见身后众人的失望之心。
走进山洞的张家弟子不少,虽不是全部,却也有七十之多,张家人,多是像张礼悦这样不怕死的,但总还是有些怕死的。怕死的人,选择留在山洞外,等待。
“阔比肩,海比肩,不如先令人坐下歇息一会儿吧?”君莫违提议道。
“张家的人不累,可继续行走。”张海说。
“晚辈不是觉得张家子弟们累了,而是担心,我们一直走下去,没有任何帮助。”
“你的意思是?”张阔问。
“这条洞道只怕也有禁制。”君莫违说。
以张家族老的能力来说,这是一件早该被发现的事,只能说他们太着急,以为踏进洞穴就有无数的珍宝等待着他们。所谓的传说之地,神武时期的遗迹,哪里是那么好走的?
既然没有更好的法子,又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张阔下令,张家人于洞道中休息片刻。只听见几十人的队伍此起彼伏的松了一口气,这些人是累了,但比起人累,更多的是心累。本以为经历过大片的伤亡,等在洞里的,是如愿以偿,却哪里料到,是走不去的漫漫长路。
惜年、君莫违、张阔、张海,离张家的队伍有些远,他们没有坐下,而是提着微灯,四处查看。
君莫违问:“阔比肩,海比肩,张家对福泽地,可有什么有用的史料记载吗?”
张阔与张海互看了一眼,做摇头状。
这一眼极为微妙,摇头表示的没有,然两人的眼神交流,仿佛在说有的。
君莫违和惜年亦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交流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张家的人不着急,他们自然也不急。君莫违牵着惜年,走到张礼辰休息的角落,三人坐在一处,君莫违自空间里,拿出许多新鲜的果物,惜年取了红果请张礼辰吃。张礼辰自张家人遇难起神色就不太好,刚经张礼悦一事,脸色更是灰暗。
“礼辰?”
张礼辰知道君莫违和惜年的关心,他只是心中难过。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板着脸,我只是——”张礼辰解释道。
“这不是需要对不起的事情,张道友。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无需迁就别人。”君莫违说道。对于君莫违的开解之词,惜年倒是有点惊讶,毕竟一直以来君莫违对张礼辰总是带着隐隐的敌意,轻易不会和他多说什么,没想到他会主动安慰他。
“我就是怕自己的坏情绪影响了你们。”
“张道友,身为男子,一定要时刻记得挺直了自己的脊梁。若是你认为自己有理,那么就据理力争。”君莫违再说。
惜年知道君莫违指的是洞外的小插曲。
“多谢君公子,他是我三哥,平日对我还是不错的,今天受了伤,心情一时不好才会这样的。”
“是吗?那平日里他又是怎么对你好的?”君莫违冷哼。
张礼辰无法回答。张家的人,活的都很了不起,每个人的骨子里都自带神圣不可侵犯的尊贵。也是,连中原国的皇帝都为张家而折腰,张家人如何能不骄傲?可张礼辰不是这样的人,他自小就是一个特别有礼貌的孩子,对谁都礼遇三分,哪怕是大街上的一个普通人。不仅如此,张家人因为自傲而起的蔑视之心,张礼辰的身上半点也无,他自小就心软,不轻易伤人伤物。他生而是张家的异类,自小也不得族人的喜欢。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幸而人人都确认张礼辰的生父母是张家的人,他才不至于被人早早的灭了去。张家的人轻易不得离族,这一条对张礼辰不大作数,他出去或者回来,几乎没有人过问,也因此,张礼辰常常出去历练,偏偏连这一点,在许多族人眼中,看来都是特权使然。
“善良本身是一种美德,可要分人。”惜年说,她初识张礼辰时,便知他有一颗柔软的心,可这样一颗值得被人称赞的心,若是身在豺狼堆里,只怕要被伤透。
“他们是我的亲人。”张礼辰喏喏的说道。
“亲人,有时候不是用血脉来定义的。”
“可不用血脉,又该用什么?”
惜年没有回答,因为洞道中忽然一声巨响,烟尘拔地而起,整个洞道中满是岩灰,张礼辰扬起朱砂玉石,三人周遭筑起一道屏障。待到烟尘褪去,空荡荡的洞道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张阔和张海,在他们靠在一隅休息的时候,带着七十张家人独自进了福泽地。
“你看,这就是你的亲人。”惜年平静的说道。她一点也不诧异张家的行为,就在刚才君莫违问张家典籍上是否有记载相关福泽地的史料,张阔和张天选择隐瞒的时候,她和君莫违就已经猜到,张家另有想法。
张礼辰再不能辩驳,因为他的亲人抛却了他,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