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橙和赵予良赶到医院的时候,左父已经进了抢救室,左母无助的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塌着肩一脸的木然,左橙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橙橙啊!”左母的声音很轻,“橙橙啊,你来了啊!”
左橙泪流满面,若说这个世界上最能对父亲的病感同身受的人,大约就是母亲了。
“妈妈,我来了,没事的!”
左橙抱紧左母,她已经很瘦了,隔着衣服都能摸到骨头,她靠着女儿就像左橙小的时候依恋着她一样。
“橙橙啊!”左母的眼泪从干涩的眼角滑落,滴在女儿的肩膀上,一点点的晕染开来。
左橙知道妈妈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她也在内心里问自己,现在这样到底应不应该!她的理智和情感一直在不断的拉扯着。
左母理解女儿,知道她对于父亲的依赖,她害怕失去父亲,所以想尽一切办法的挽留他的生命,哪怕只是一线希望也不想放弃。她同样也知道,左父为了女儿一直都在努力的活着。她无法减轻丈夫的病痛,也无法消除女儿对于失去父亲的恐惧,她只有默默的照顾着他们,假装一切一切都正常,只是每一个平常而普通的日子。
“妈妈,对不起,是我的错!”
左橙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自私了,她怎么能这么的折磨她的爸爸,他是多么体面的一个人,他都决定体面退场了,而她却偏偏让他那么的狼狈,连他想要体面的离开都无法给与他。
爱并不是能够用来伤害的借口!
“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左橙泣不成声,无助的一如儿时。
左母抱着女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部,轻声的说着没关系。
赵予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在生死面前一切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他联系了病房的医生,将左父这几天的用药记录全部都查看了一遍,看完他又联系了肖致然,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了许久,直到急救室的灯熄灭,护士推着左父从急救室里出来。
左橙几步跨到床边,左父还在昏迷,脸白如纸,身体连接着各种仪器,仪器发出的滴答声显示着他依旧顽强的在和病魔做斗争。
左父被送到病房,主治医生将左橙叫出病房。
“你父亲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服用实验药物了!”医生开门见山。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从医生嘴里听到的这一刻,她的心还是咯噔一声,脑子也嗡的一声脚下几乎不稳,而赵予良及时的在身后扶住她。
“恶化的这么快吗?”赵予良眉头紧蹙,“从进来到现在也没有多久,我看了之前的数据还是有效果的!”
医生点点头:“是的赵博士,新药的确有效果,只是癌细胞生长的更多,哪怕有作用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赵予良还想说什么,却被左橙拉住了。
“医生,我爸爸什么时候会醒?他还有多久的时间?”左橙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压抑着情绪问。
“半夜应该就能清醒,最多也就一个星期了!”医生的年纪和左父也差不多,他看着拼命压抑眼泪的女孩,叹了口气说:“让你爸爸走的体面点吧!”
“谢谢医生!我们明天就办出院!”
医生点点头便走了,左橙压抑的眼泪也滑落了下来,她哭的无声无息,却又撕心裂肺。
有时候时间能够冲淡悲伤,有时候却将悲伤发酵,最后喷薄而出。
赵予良将左橙抱在怀中,感受胸前一点点的被眼泪浸湿,他开始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提议左橙也不会送她爸来这里,她就不会再经历一次失望。
他心中有一个念头慢慢的爬升上来。
赵予良来到实验室的时候,肖致然正等着实验数据,两个助手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来了!”肖致然抬头打了声招呼,又低下头去。
赵予良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对着数据看了一会儿。
“实验怎么样?”
“很稳定!”肖致然指着数据给他看,“你看这些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而且我发现这种药物对于早期的效果并不明显,反而是对中晚期,特别是晚期,效果最明显,你看看这些数值!”
赵予良看着数据在他的眼前飞闪而过,心头那个念头更加的明显了。
“如果这个药。。。”
赵予良刚想开口说,却被肖致然给打断。
“老赵,你知道的这是不行的!”
赵予良还想说些什么。
肖致然摆摆手。
“老赵,有些事是人力所无法改变的,我们能做的很少,这种药目前并不具备临床试验的条件!”
所有的道理赵予良其实都明白的,只是他心中的那个念头却不由他控制,他肆意的生长,叫嚣着。
“反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你虽然失败了,而现在这一次真是你弥补的上一次错误的时候啊,你看看这个数据多完美啊,就查临床的实验了。一定可以成功的,想想橙橙,你想看她失去父亲伤心欲绝吗?你上次对着那张和她相似的脸都不忍心,现在怎么忍心让她伤心呢!”
赵予良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大汗,他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清醒过来。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声音又开始在脑海中响起来。
“怎么做噩梦了,梦到什么呢?梦到郑辰辰吗?”
赵予良在听到郑辰辰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怎么?不敢面对了?”那个声音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的顺着他的耳朵钻进他的脑袋,“她可是那么的喜欢你呢?而你呢?看到那张脸是不是就想起左橙,你暗恋了十多年的女孩,你求而不得的人!所以,你就和在一起了!你说若是左橙知道你曾经找了一个和她长得那么相似的女人,你说她会怎么样呢?”
“我没有!我没有和她在一起!”赵予良左手砰的一声将镜子打碎了,鲜血顺着镜子流下来。
“怎么没有?肖致然他们不都见过她吗?你知道橙橙是什么样的性格的,若是她知道,若是她知道。。。”
赵予良将头伸到水龙头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的头,水流漫过他的鼻子,让他无法呼吸,不能思考,终于让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