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硕正困于如何逃脱,却透过玻璃看到了屋外的异动。
一群官兵来来回回的穿梭在围墙外,灯火下多了些弓弩手,箭头直指屋顶。不一会儿,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音乐。悠扬的音乐通过空气,通过混麟石和虹井神瓦传到了赵硕的耳朵。
究竟是神乐,才能穿透这神物传进屋内。此时,方圆数百里都传入了这乐律,孙县令正躺在卧房睡觉,被这乐律惊醒了。此时正是四更天的时候,群山的豺狼跟着嚎叫。凡牲畜者,皆焦躁不安,上下乱窜。往常这个时候他都还在梦中,只是今日有这音乐,使他再难以入睡。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看来军机处那边有大动静了。”孙县令欠了欠身子,侧躺在床上。一旁的小妾起身和衣,“老爷,这是何音乐?”
“这是公家的事,你不必多问!”他伸手将她挽入怀中。
此时,赵硕却越发显的孤单。是的,自打他失去双亲后,就一直孤单一人。可是此时,这悠扬的音乐如同时光机一般,把他带入了过往。。。。。。。
他的思绪回到了1898年的那个冬天!
冰冷的街头没有一点温度,他的父亲因为参与了戊戌变法的各项活动,被以强加罪名判处死刑。那天,他的母亲在自家的小木屋被一群衙役和官府的人欺辱了。而他,正被他的母亲安置在屋顶的草垛里,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幸而没有人发现他,母亲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的视线,直到那群士兵离开。她母亲这才蹒跚而起,把他从屋檐上托了下来。
“孩子,你去街上,寻你父亲去,他们说你的父亲被抓了,你去看看。记住,不要跟别人说你是赵瑞的儿子。他们会杀了你的!”母亲泪流满面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
“妈妈,那你呢?”他那乌黑明亮的眼睛天真的望着妈妈。
“妈妈想姥姥了,这就寻她去。”她抹着眼泪不再看着她的孩子。
“妈妈,你不是说姥姥去了很远的乡下吗?你怎能找到她?”他的妈妈曾怕他难过,故意编制了这个谎言。而他,当然不会置疑妈妈说的话。
“傻孩子,妈妈可以寻她啊,这人有嘴,就不怕闻不得路,你赶紧的,上街去。”妈妈把他撵出了门。
“快,寻你爸爸去!”她朝着幼小的赵硕挥挥手。
赵硕一脸懵逼的望着妈妈,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虽然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可是妈妈挣扎的表情足以说明了一切。现在,妈妈却要他离开这里。
“难道是妈妈不要我了吗?我做错了什么?我应该救她的,可是我还是个孩子啊,我才六岁,我只能躲着。”幼小的赵硕傻傻的走向街道。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官兵,只有零星的摆摊人和很少的过往的人群。角落里倒是躺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此时的他们有气无力的靠着墙壁,尽可能的让屋檐挡住那雨水。
送走儿子后,赵硕的妈妈也很快出了门。她已经没有脸面生存在这世上了,她走向村落中央的古井。那原本是乡邻取水的地方,自从英国佬入侵中国后,这井不知死了多少人。其中就有她的母亲,也就是赵硕的姥姥。是的,她寻她去了!
她走到古井的石栏上,远远的望了望水井里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耷拉在她的脸上,衣衫不整。
她旋即退后了几步,整了整衣衫,她不能这般去见他姥姥。她多少要体面点,想到这她又整了整头发。一切整理完毕后,她又走到井口。水中的倒影已经规整了许多,多少看着舒服些。她露出微笑,俯身朝下,犹豫了片刻,便一头栽了进去,如同投掷的石子,顿时水花四溅,也再没有漂上来过,除了那绣着梅花的头巾。。。。。。
赵硕走到了街道的尽头,那儿是刑场。高高的府衙上坐着威风凛凛的判官。周围围着一群百姓,几个好事的街坊乡邻高喊着,“杀了他。”
赵硕挤进了人群,好在他身材矮小,很快就挤进了前列。
他亲眼看到父亲就跪在高地上,双手绑于后背,同时还插着一块木牌。
就在昨夜,他还躺在父亲的怀中入睡,父亲厚实的肩膀让他倍感安全和温暖,而此刻,除了雨水拍打在脸上,就剩下寒冷。
冷,冷的真切。像逝去的一切,家庭,温暖和爱!
那跪在台上的父亲,曾是多么的善良和和蔼,他乐于帮助任何一个无助的人。而今天,他成了那个最无助的一个!
无助到有人在喊‘杀了他’!他曾经是多么的受人尊敬!
判官高声喊道:“午时已到,斩!”随即扔下令牌,侩子手手起刀落,朔大的砍刀从天而降。。。。。
赵瑞没有闭眼!
赵硕也没有!
他亲眼看到父亲的头颅滚落下来,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多么想捡起那头颅,那个曾经无数次亲吻他的头颅。
可是他没有,没有跑向那,也没有大声哭泣。他记得妈妈对他说过,不要说自己是赵瑞的儿子,他们会杀了他。他默默的流泪。默默的站在那儿,离那头颅只有数米的距离!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现场一片狼藉,一个他父亲的战友认出了他,悄悄的走近他。
他伸出双臂,抱起赵硕,“你怎么在这,快和我离开这。”
“叔叔,是妈妈让我来这的!”他忍住哭泣望向他。
“你的爸爸牺牲了,你要铭记今天,铭记这一刻!”那青年严肃的望着他。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爸爸?”还是那天真的眼神,只是蓄满了泪水。
“因为国人睡着了,需要有人叫醒他们?”那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文。。。。。”
那声乐突然断了,犹如断了电的机器,浑身抽搐了一下,赵硕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这究竟是何音乐,竟让我回忆过往,无法自控!”
还未等他思考出眉目,头顶上的天窗突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