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付老太从呆若木鸡的江启绘眼中看见一抹精光，及时拎住了儿子的后领，将秦皓凌一把扯到身后。
啪啦——金属狼牙棍一扫而过，将机房的屋檐掀去一块，水泥崩落，砖块乱飞，就连那棍子上的尖刺也接连崩掉了好几根。
十六双手执棍，指着屋顶上的母子俩冷冷说道，“老娘生平最讨厌谁玩阴的，老混蛋不出来，我就揍得你儿子喊爸爸！”
秦皓凌本来就显得白生生的脸，这时候更没血色了，他急中生智，想出一个点子，在付老太身后悄声道，“别怕老娘，我用风力给你加速。”
付老太一想，也是这个意思，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她儿子腿有点毛病，从小不良于行。正是因为末世，激发了他的异能，楞楞现在竟然可以借助风力勉强支撑自己的体重，不说走得多好，起码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儿。
如果换作由她来背，那不就更简单了吗！
“我楞楞就是聪明！”付燕红因为这个儿子憋屈了半辈子，宠孩子也宠得没有下线，时刻不忘夸赞他两句。
眼看十六提着棍子就要爬上屋顶，付老太重新背起她那大儿子，从机房屋顶上跳了下去。
“想追上我们，也看看你奶奶我答应不答应。”付老太终究不肯让人半句，一边跑不忘一边挑衅，“乖儿子，削她！”
秦皓凌一甩手便是嗖嗖两道大风吹过。
十六微微一偏，舞起棍子跳下屋顶，居高临下朝二人砸去。
砰！砰！不过两下，楼顶铺设的隔热砖生生被十六砸出两个大窟窿。
逃跑中的母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起来怎么越打越生猛啊，老头子/他爸到底在做什么？
这母子俩当然想象不出，江启绘居然同时有两个“灵魂”，所以就在他们忙着拖住十六的狼牙棍的时候，坏老头的魂儿也一直没闲着。
雨停了，江启绘的世界里静悄悄一片。
昏黄色的光球漂浮在窗外，从楼顶一层层地向下转去。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江启绘躲藏的大楼里，只有一个浅淡的意识游离着，‘你看不见我……’
大楼中四处回荡着那个女人的低语，回声撞在每一处墙壁和台阶上，转转折折。
“我就不信了，还找不出你来？”坏老头遇到了他从来没遇见过的情况。
他的能力，让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究竟哪里才是一个人灵魂的核心。
方才遇到的十六固然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可老头十分确定，江启绘，这个女人，应当还有一部分隐藏了起来，就在这片黑漆漆的大楼里。
她在心里复制了她生活的地方，显然是把这里当做了她的安全区——这点倒是并不奇怪，每一个人印象最深刻的，应该都是自己长期生活的地方。
可是，老头儿已经比对着他们住的这栋大楼的位置，将大楼里的每个房间都上上下下查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另一半的江启绘。
他只能听见她的那一段低语，不知道是她对自己的暗示，还是对他的防御。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那个声音没完没了地回荡在漆黑大楼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躲到哪里去了？
老头儿越找越来了兴致，他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彻底掌握她的秘密。
这可比控制那些没了蛋黄的空壳子，有意思多了！
迅速膨胀的黄色光团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脸，这里是灵魂的世界，意识可以变化成任何他想的样子。
坏老头儿倏然变成了堪比大楼的硕大面孔，那张大脸，很快又分成了四张，它们将大楼包围了起来，从每一个方向。
四个坏老头都同时睁大了眼睛，一层一层，一间又一间地反复查看着大楼里的每一个房间。
变得如此巨大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好处，他可以一眼就看到许许多多的房间，哪怕藏起来的那个她有任何小小的移动，也会被他尽收眼底。
躺在六楼房间卧室床上的江启绘二十七紧紧闭着双眼。
她又做梦了……她相信，这是一个噩梦。
可是，她不能动弹。
因为梦境里出现了一张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大的老脸。
她凭直觉可以感受到危险的信号，哪怕只是个噩梦，她也不想被对方找到。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她继续默念着，“看不见……你看不见我……”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看不见？
她到底藏在哪里？
因为什么？他看不见我，江启绘睁开了双眼。
“因为——”
原本不存在的江启绘骤然显现了，她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床上的江启绘，睁大了黑亮的眼睛，就连眼角都变得尖细。
她融化了，化成一条黑色的影子，如水一般缓缓流淌，从那张床上滴落到地板。
坏老头的巨眼自然也看到了，就在那个房间！
他兴奋地露出笑容，四张老脸合而为一，两只眼睛也合二为一，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江启绘藏身的那个房间。
“看不见我……看不见……看不见……”江启绘的意念还在回荡。
黑色的影子流淌到地下，它迅速吸收着周围黑色的阴影——
夜风里拂动的窗帘，它的影子看起来都那么轻盈。
“看不见……看不见……”
可惜，它有影子。影子，就是黑色的。
窗帘的影子被吸了过去，融入地上那滩黑影。
“看不见……你看不见……”
黑影流淌到窗帘与影子相联接的地方，就连那窗帘都立即化作了黑色……
窗外的眼睛，眨了一下，坏老头觉得事情好像变得不太妙。
黑色继续流淌，它吞噬完整个房间，又开始融化一整层六楼。
随着黑色的影子逐渐壮大，它迅速朝四周扩散开去，最后吞噬了面前的大楼。
它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江启绘记忆中，她现在生活的地方。
老头静静地看着它在眼前发生，什么时候，他已经听不见那个女人聒噪的低语。
“我想努力做一个正常的人。”黑色的阴影收缩凝结，“你们却偏偏不让。”
它朝他一步一步走来，漆黑一团，透不出光的那种。
坏老头也迅速变成自己正常的大小，他原本的样子，一个干巴巴的、苍老的、驼背老头。
“可惜你们偏偏，都不让！”黑色的影子终于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神情萎靡的、清瘦的女人。
“小江啊——”坏老头张口，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