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不见,他真的变了好多。
喻初夏坐在十五楼的会客室里,一边和他交谈一边奇怪的想,眼前的这个男子,出场自带音乐,走路带风,一身西装酷帅有型,和曾经那个梳着鸡窝头,只会躲在眼镜框后面傻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书呆子相比,差距太大太大,简直换了个脑袋,但又多了几分淡定与从容。
季廷深,一个出身于偏僻山区的乡下少年。若不是会面前熟悉了下他的背景资料,看到他学生时代笨拙又憨厚的某年入学照,竟然会和自己高中时,班级里最最不起眼的男同学长得一模一样,否则她真的不敢把有如此天壤之别的两个面孔放在同一个人身上相提并论。
又或者说,他们的关系从来就是陌生的,同班三年没说过一句话,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她又何必对一个陌生关系的男同学关注那么多,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这次再遇,见面的方式太尴尬。曾经聘婷美丽的市状元女学霸,落魄沦为邋遢的不能在邋遢的餐厅服务员,因为老板骚扰,被老板娘无辜暴打,前来著名的民简事务所投诉,前台小姐给她推荐了一位刚刚从国外深造回来的好帅好帅,好man好man,好有型好有型的完美大律师…………各项条件落在女人眼里都很完美的大律师,喻初夏本来是要拒绝的。
长得好的男人,办事未必好,她见过太多太多男人都是内里德行和外在不成正比的。
再加上刚刚深造回来,又是国外,学的都是外国人的东西,中国人的东长西短懂个毛呀。但是奈何前台姐姐太热情,一直拽着她的胳膊不松,手舞足蹈的夸赞这个律师怎么怎么的好,只要他出场,不张嘴都能打的对方律师后退三十里。牛逼吹的是天花乱坠,唾沫星子飞出三千尺。
喻初夏当时都听蒙了,不张嘴还能打官司?那是挺厉害的。出于好奇在百度上搜了一下这个人的名字,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翻阅,然后视线猛的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那笨拙平淡,没有一丝出彩的五官,可不就是她当年的老同学?想不到常年成绩垫底,怎么学也学不到前头,蚊子看了都会闭上眼睛绕着飞的丑怪少年,如今会出落得这般耀眼。
喻初夏抱着手机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心中除了震惊,剩下全是期待。
不知道中间有着老同学的这层身份,一会儿见面时,能不能问他少要点官司钱。
她很穷的。
然后见到了,他却不认识自己了。无论她怎么帮他回忆,回复她的都是他清寒冷漠的眸光,还有几分你能不能闭嘴,聊正事少啰嗦,不要浪费他时间的厌味。
三秒对视,热情被打击的透心凉。
喻初夏默然垂头,什么近乎都不想套了,一字一句开始叙述她的故事。叙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打断她。
“你是说,你明知道你老板对你有意思,只因他当初救过你一命,为了报恩,才会迟迟不离开,选择留在店里做工?”
喻初夏点头,“是,当初去他店里吃饭,不晓得自己洋葱过敏,差点死掉。是老板出现及时相救,叫来了救护车,我才得以平安。”
“差点死掉?”
“是啊,”有什么问题?
季廷深头疼的扶了扶额。“喻小姐,你是在他的饭店里吃饭,出事他自然应该救你,这是他的本分,谈何报恩一说?”
言下之意就是,老板救她是本应之事,她回去打工,被骚扰和被暴打,都是自找的?
喻初夏惊讶的看着水一样平静的季廷深。
天呐,他这个人怎么这样的,如此冷血又没有人情味,喻初夏感到有点儿难受。这样子的季廷深,她有些陌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是在他的饭店里出事,那洋葱过敏又不是食物中毒,那是我个人的事情,和人家店里的食物没有任何关系。老板救我是出于好心,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应该了?”既然是她的个人问题,身为当时还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老板就算不救她,也没什么不对吧?
“是没什么不对。”
季廷深扫了一眼她的穿戴,拿过她的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了几张她相册里的照片给她看。“好,就算你是为了报恩,回去给他打工,那你看看你每天穿的都是些什么?”
他指着最近一张穿超短裙的自拍朝她嚷嚷。“你把自己穿成这样还怕被人骚扰啊?这裙子短的,干脆裸奔多好啊?老板娘那么对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呵,理解?那谁来理解她呢?
“不管怎么说,打人都是不对的。还有,我想穿成什么样,那是我的自由,就算我脱光了站在大街上洗澡,他也不能骚扰我,这是道德品质的问题。”
他冷笑。“道德?品质?”
转头望了眼窗外芬芳得暖阳,“等你什么时候学会把衣服穿整齐了,再来和我谈道德品质吧。”
“…………”
抬头迎上他焦躁厌恶的双眸,喻初夏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老是觉得他对自己攻气十足呢?还是说,外国回来的人,行事风格就是这样呢?
“季先生,可否一问,您深造的国家是哪一国?”
墨黑的眉毛轻轻上挑,“关你什么事啊?”
“随口一问。”
“和案子有关系吗?”
“…………”看来这场对话没法对下去了,再理他就是有病。喻初夏拿起桌上的手机,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走进民简。
才刚把门打开一个缝,就听身后不远处,跟个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季廷深开口叫着她。她留头,没什么好表情。
“有事吗?”
他也同样没什么好表情的看着她。
口气侮辱不已。
“律师事务所这种地方是个很严肃的地方,还请喻小姐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把裙子穿长一点。”
没有下次。
这种地方,她在也不会来。
望着那道连后脑勺都充满了恨意快速离去的背影,季廷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五年了,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把她当年无情加注给自己的屈辱还给她,没想到才刚一回国,她就主动找上门,真是天助我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