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妙摇了摇头,没有回话,她真的太累了,这个世上为何如此无情,还是说,偏偏她遇上的人无情一些?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还有青莲姑娘,仿佛只有怀念这些人稍稍递给她的温暖,她才能继续在这个凉薄的世上行走下去。
可一旁的钩吻见她不说话,又像小孩子那般从床上跳了起来,问她“你不想治,到时候可别后悔,干你们这行的,身上留疤那就是不行了!会被排挤的。”
卢妙只能苦笑的摇头,上去安抚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孩子。
“不劳钩吻先生关心,这条疤,我想留着....”她想让这条疤如烙印一般烙在自己的心中,好教她莫要忘记今日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一天。
“安安本来就不打算日后出卖身体侍奉他人,只要能让自己成为那个即使不用身体伺候人,都能让人割舍不掉,无法淘汰之人便可。”卢妙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冒着大滴大滴的汗水,她服了那药,肚子便如被火烧刀绞那般疼痛难忍,她记住了钩吻说过不要打扰她睡觉之话,面上强忍平静。
那头的钩吻也不知猜到没猜到,只是又直直的躺会床上,末了还孩子气的吩咐卢妙“过来帮我压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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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过去,迎接卢妙的是窗扉夹缝中透出一抹亮白。她见钩吻还在睡,便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内。到了院外,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虽然往来多宝斋学习也有数月,但这幽兰斋还是第一次进来,竟是如此静谧无声。
书上曾说有奇人善观星象,能从中看尽天下运势,而她望了望此时悬挂的北斗方向,最多只能猜测个时辰而已,人比人,不如人。
“芦苇姑娘昨夜交代,若今日姑娘醒了,可自行出府”
卢妙望了望四周,根本没有看见说话的人影,她心中虽然惊悚,但好歹能忍住不露于形色,只是对着空气道了声谢,不再多打量幽兰斋半目,便姗姗离开。
“主子,早膳已备好。”说话人是芦苇,在她面前坐着的便是昨夜那白衣少年,他名叫沈渊乃上东巨富沈钱之子。沈家生意四通八达,别说是覆盖整个上东,就连璃南乃至凛北都有其踪影。无奈如此泼天富贵之人,却在幼时遭遇一场祸事,废了双腿,从此不利于行。
沈渊坐在轮椅上淡淡的望着卢妙离去的背影,学她一样观察了天色,久久不动,等到芦苇来催的时候,他才缓过头来,问道“你说我昨日出手救她,是对是错?”
沈渊行事喜怒无常,全凭心意,突然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了芦苇一句对错,倒把芦苇内心惊的波澜连起。好在芦苇伺候他多年,知道主子要的并不是一个回答,只需耐心守在他身旁,待他想通便是。
少年如上等黑绸般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薄弱的肩上,静坐于轮椅之上,四肢不似常人那般健壮,苍白的脸庞上就连双角都带着微黑,紧闭的嘴唇如天下人心一般,苍白又凉薄。
他这幅模样印在芦苇心中,让她百般难受。若不是那场祸事,当年那般童真无邪的孩子怎会长成现在这般,且不说性格喜怒无常,残忍多变,待到周围无人之时,就那样睁着眼睛,木木的,虽然活着,却一片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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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妙赶回浣纱阁时,王宝宝还未起身,反倒是周围一众见到她后,纷纷担心的问她昨夜到底怎么了,卢妙用着那早就套好的说词,只回答说
”路上遇见大雨,为了躲雨被贵人的马夫赏了一鞭子,还好被多宝斋的人发了善心,将她救回“
说完还露出了肩膀上的伤痕,那累累红痕如一条小蛇一般,刚巧趴在她肩上,周围虽然抹了药膏,但皮肤还是掀翻开来,原本嫩白的肌肤全都糜烂在外。
在众人的不忍之下,她连忙去了青莲房中。谁知青莲担心了一夜,也没睡好,早早就卧在贵妃蹋上等她。
”说说吧,昨夜究竟是遇见了何事?“
卢妙知道青莲聪明,也不打算隐瞒,将先是马车的事情说了一下,便开口说出了关于潘大人派来的杀手一事。
惊的青莲立马从塌上直起身子连忙问了几遍。
”真是那潘大人所为?“
“那大汉以为安安活不成,便说了出来,应该是潘大人没错了。”
青莲听到卢妙回话后,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你不知道,这杀手一行也有行规,既然接了银子,是绝不会出卖雇主的。”
“看来这潘大人已经外强中干,连雇请的杀手也如此不小心。”虽说如此,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青莲依旧担忧,连忙让卢妙将摆在桌上的纸笔拿过来。
“不用这般普通的,去将璃南的澄心纸拿来,我要写封信。”
青莲吩咐,卢妙不敢怠慢,将纸铺开后,乖巧的在一旁磨墨。只见青莲抬起玉葱般的右手,开头就是写给宋辉明的。信上大概内容无非就是传达一些相思之苦,与他约见。
此情此景让卢妙心中酸涩不已,如果不是她昨夜出事,想必以青莲姑娘这般清高的性子,不会去求宋辉明,那信上娓娓诉道的是相思之苦,但如果不是她,青莲姑娘便不必如此低人一等,她人前风光,可谁人知道背后心酸?
如若是真心爱护之人,便容不得参杂一粒尘沙,没有所求才能立于人前。只可惜她们终究是做不到的。
这封信写的简单,三言两语如一般青楼女子邀请恩客那样等待垂怜,但青莲却提笔如千金般重,写完之后便再也不多瞧一眼,只吩咐卢妙转给王妈妈,让她派小厮给宋大人送去。
“姑娘...”
见卢妙一脸愧疚的唤她,青莲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轻松的回应道“你不必如此,我与他本就小两口吵架,迟早要好的。只不过是借你之事寻他罢了。”
青莲婉婉回到贵妃蹋上,只手撑起绾好的长发,再也不见适才的悲伤
“我总归是他的人,一味的分个贵重高低也只不过是一场笑话,你日后也莫要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