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传剑
楚衍有些震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修行者真正展现出强大的攻击手段。与昨日绩溪师兄所做的演示不同，这一次的视觉冲击更加直观，具有一种令他心驰神往的诱惑力。
整理好了凌乱的发丝和衣袍后，他朝老叟抱拳行礼道：“多谢老先生相救。”
“你这小娃娃，好奇心这么重，难道就不懂得害怕吗？”老叟的面色沉着如水，口吻中带有一点训斥的意味。
楚衍如实回答道：“心里自然是怕的。不过我更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读书人的通病，不过你倒也实诚。”老叟问道，“天色已然不早，你不好好在家里读书，要到哪里去？”
“刚刚拜访完朋友，正要回家。”楚衍遥指南方，示意自己住在永州城里。并说道：“老先生，我们昨日在西市见过的。”
老叟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眯起双眼，仔细地打量起楚衍。楚衍只觉得老叟目光如电，自己则在他的注视之下无所遁形，好似心底的秘密都被他一眼看穿。
气血一阵翻涌，楚衍略感难受。忍不住开口道：“老先生？”
老叟沉着的面容上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收回目光，轻咦了一声。“倒是差点看走了眼，你叫什么名字？读书多久了？”
见老叟收回了目光，楚衍心中一松。回答道：“我叫楚衍，读书六年了。”
老叟哈哈一笑，颇为赞许地说道：“很好。你我有缘，我教你写一个字怎么样？”
也不待楚衍做出答复，他便蓦地一伸手，身后负着的长剑自动从剑鞘中飞出，落到了他的掌心。
他轻轻握住剑柄，气定神闲地在雪地上随意划出了笔画。
这个字在雪地上被写得很大，字形却极为简单，只有寥寥数笔，但楚衍并不认识。唯觉得铁钩银划，气势非凡。细细观看之下，不由得心神震动，陷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剑意弥漫，好似荒原上长起了无边无际的芒草，一簇簇细长锋利的叶片竖立在红彤彤的太阳之下，直指苍穹。
楚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气清明。之前一直萦绕在心中的噩梦与阴霾已然被一扫而空，目光一片澄澈。
老叟极为满意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又自动飞回了剑鞘之中。他问楚衍：“记住了吗？”
雪地上的那个字已经消失不见，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楚衍极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倒是那一簇簇在日光下野蛮生长的芒草，深深地烙印在了记忆里。
楚衍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知晓这是老叟因为一时兴起而刻意传授的一道高深剑诀。只不过平日里超强的记忆天赋在这时候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他一点儿也没有记住。虽然心下失望，但先前便已承蒙老叟救命之恩，也不好要他再写一遍，那样未免太过于无礼。
“你很不错，以后会想起来的。”老叟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衍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仍旧恭敬地行礼道：“谢过老先生。”
老叟摆手道：“别谢太早，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你领受了我的剑意，便已是我的传剑人。”
“什么是传剑人？”楚衍心中更加疑惑，忍不住问道。
“世间有传道人，自然也有传剑人。传道人兴教化，传剑人主杀伐。”老叟说道。
楚衍听后连连摆手：“老先生，我可不想杀人，杀人不好的，而且违反陈律。”
“若是恶人妖邪呢？你下不下得去手？”
楚衍犹疑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我不知道……”
老叟神情肃穆，语气严厉。“小娃娃，这天就要变了。心肠太软未必是一件好事。现下我大陈外有妖族侵扰，内有邪祟作乱。你是读书人，难道就不想效仿前辈先贤，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楚衍神情怔怔，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只是昨日在见过那一头妖兽之后，才开始迫切地渴望力量，但也只是出于危险来临时能够自保而已。
老叟看着楚衍，并不觉得有何失望。“你现在年岁还小，不过天赋卓绝，实属罕见。将来必成人间利器。”
老叟如此高的期望让楚衍心中惭愧，他不得不岔开话题，问起了另外一件事。“老先生，您买到石髓了吗？”
“没有。”老叟摇头。
楚衍注意到老叟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心下不免揣测这一定是他所急需的东西。便宽慰道：“石髓虽然被列为禁品，但平日里在黑市不难买到。只是前些日子，朝廷押往前线的十万方石髓在泗水郡内悉数被劫，眼下官府正在大力追查，那些黑市商人短时间内恐怕不敢顶风违禁。老先生不妨多等些时日。”
“我并非是真的要买石髓。”老叟说道，“我只是想把这批被劫的石髓找出来。”
听到老叟这样说，楚衍心下了然。其身份应该是朝廷派出的密探，正在追索这一批被劫的石髓。
“老先生可有线索了吗？”
“刚刚遇难的这一支商队，就是走私的上游。只不过我来晚一步，被抢先灭了口。”老叟的声音饱含愤怒，“自前任太宰突然失踪以来，这十年间，各种妖魔邪道都跳出来作祟，乱我国本。真是可恨！”
“没了这十万方石髓，戍守前线的将士处境会更为艰难。这群劫匪真是该死，难道就没有想过妖族南侵的后果吗？”楚衍点头附和，他知道北方戍军的许多武器装备都需要石髓来驱动。在天气极寒的时候，甚至需要用到石髓来取暖。
“这只怕正是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老叟冷笑连连，“朝中有人在误导我。这支被灭口的商队，根本就是故布疑云。若是寻常贼匪，怎敢犯下如此大案？只怕是七国余孽在暗中勾结。他们妄图颠覆大陈，竟敢丧心病狂地将注意打到支援前线的物资上面。真该死！”
“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还会有人放着太平日子不过，想回到诸侯混战的乱世？”楚衍十分不解。
“有的人，只想看到世界熊熊燃烧。”老叟说道。
“老先生您早晚会查出来的。”楚衍宽慰道。
老叟摇头叹息：“没时间了，我要回咸阳想一想其它办法。这件事情就留给那些废物操心吧。”
老叟说完后一步迈出，身影便到了数十丈之外的地方。
“还未请教老先生尊讳？”楚衍高声喊道。
老叟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有一道缥缈的声音遥遥传来：“我姓李。小娃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