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辞了范伯文后,独孤回到王思礼帐中,见将军独自站在舆图前一言不发,似有棘手之事苦不得解,便上前轻声询问。
王思礼见独孤进来,回身坐下叹了口气说道:“哥舒翰大帅近几日整日整夜地召集各部将军合议军情,推演阵法,看来战事将近,我料不出十日大军便要拔帐进军。据说那突厥阿布思受了圣人亲笔书信之托,带着所部八千精骑三日内便可抵达此地与我军汇合,大帅责令我等准备迎接。可是这……”王思礼说到这却停住了,眉头紧锁。
独孤思虑了片刻,问道:“将军所言突厥阿布思部,可是天宝元年王忠嗣将军所败,突厥乌苏米施可汗账下,西叶护阿布思?”
王思礼一听顿时眼睛发亮,不假思索地答道:“正是此人。没想到你竟也认识此人!”
独孤接着说:“将军早年便随哥舒翰大帅东征西讨,当年大帅还在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将军帐下时,肯定早就与突厥各部打过交道,况且大帅自己本也就出自突厥一族,对阿布思其人自然更加熟悉。”
一语直中王思礼内心,早年在朔方时,没少和此人做过对手,阿布思的脾气和秉性他心里最是清楚不过。独孤见王思礼神色愈发凝重,便大着胆子猜测道:“属下料想,将军定是在为那阿布思的八千精骑犯难!如此数量的部队战斗力绝不容小觑,属下妄自揣测,若阿布思只是嘴上附和圣人之约,假意领兵来合,实则攻我侧背,我军将大难领头!”
一语掷地,王思礼猛一回身怒视独孤。他放低身子不敢抬眼,但候了片刻,王思礼却也并未开口训斥他,只是又踱到舆图前凝神驻立。这下独孤心中有了把握,轻轻挪了过去,一跺脚跟交掌道:“属下不才,斗胆建议将军,即刻派哨骑向北沿河谷一带查探,以防阿布思勾结吐蕃,趁机作乱。”边说着,独孤边指向舆图上所示本军驻地以北的河谷一带。
王思礼猛一拍大腿,随即却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错!你小子果然聪明,就像是钻到本将军肚子里的游虫。”
独孤见机会来了,顺势又一交掌,言辞恳切道:“自入营以来,属下承蒙将军关照听令于近前,虽感激不尽但仍日日惶惶不安,唯恐未能有寸功以报将军。今为消将军疑虑,属下请命亲往阿布思部一探究竟,回来向将军呈报实情。”
王思礼听完面露悦色,见四下无旁人,扶起独孤轻声说道:“没想到曾经的一个读书人如今也有了这般胆魄,不枉你在本将军帐下听训多时啊。当时受人之托原以为添个随从罢了,哪知道竟是块好材料!行,本将军准了!”
独孤见得将军应允,欣喜答谢,但同时又困惑起来,问道:“将军说受人之托是为何意?”
王思礼一听反倒不乐意了:“你小子,怎么还装起傻来?本将军平日就好个行军打仗,从不多问朝廷中事,你既有通达天听之途,本将军自不敢怠慢,看你为人也还算实在,脑子也好使,是个好苗子,以后若真能富贵腾达可不能忘了我王某人呐!”
独孤听得惶恐,当即跪倒在地回道:“将军言重了!”越听越糊涂的独孤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应。王思礼笑着拍拍他,从侧案盒中取出龙头将令牌递给他,以作验身之用,让他挑两个机灵点的兵士一同随行,即刻便可启程。
独孤得令退出大帐来,细想方才王思礼所言,说自己有直达天听之途实在不可思议,想来想去,难不成是说早有人替自己疏通了关系?会是许云封和李谟大人吗?无从得知。自从李林甫主事后,朝中人人噤若寒蝉,李大人未免落人把柄,一向避讳与独孤家的私人往来,绝无可能自曝私情。转念一想,莫非会是千金?难道是这小妮子托人为自己在军中求得方便之境,可她所托之人是谁?又是哪来的胆量?
不管是与不是,独孤都意识到自己离最初从军时的想法又近了一步,如今既然有了机会,便要做出个样来好回营复命。于是便按早就想好的,径自到龙威军奋威校尉处持令牌密传了王将军将令,点了范伯文和他的副队正黄胜两人,简单说明此去的任务内容后,三人便轻装简行,一人一骑出营门朝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