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一带,夏季昼夜温差很大,本来雨季照常年还要晚一个月才来,今年却已是连着数日,白天还艳阳高照,晚上却大雨倾盆,搞得粮草官们十分狼狈,本就未带足遮雨的油毡,大雨突至,许多生火用的柴草都无法再用。各部的将士们都在发愁,叹天公不作美,倒是哥舒翰全不以为然,下令各部即刻做好出战准备,随时听候调令。
独孤与伯文出发前来到王思礼帐中听令,正碰上大帅的传令官前来通报帅令。王思礼听了微微一抬嘴角说道:“大帅向来善用奇兵,此番亦不例外。”
独孤心领神会道:“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越是想不到的时候发起进攻越能出其不意。”
王思礼仰头大笑:“一语中的!你二人此去若再能搬来阿布思的奇兵,又是大功一件!”说完,从锦木盒中掏出哥舒翰颁下的兵符,交到独孤手中。
二人持符上马而去,原以为阿布思大军还在湟水北岸驻扎,可刚到河边,远远就望见对岸军营早已拆尽,大军不知去向。渡河之后,循着踪迹才发现原来阿布思军顺着湟水南下,在下游十几里处刚刚渡了河,绕过了大道往神威城方向行军。
此时虽然追上了阿布思,但独孤心中不敢松懈。明明说看不到兵符就按兵不动,怎么阿布思又擅自拔营,难道真要作乱不成?这么想着,他吩咐伯文留在原地,自己单骑上前截住去路。
手里高举着兵符,大喊着陇右节度使大唐神策军主帅哥舒翰帅令,独孤被径直带到了阿布思车驾前。阿布思闻声从车内掀帘而出,大笑道:“你小子果然言而有信!”
独孤双手一抱拳,言辞坚定道:“末将答应可汗会持大帅兵符前来,自然守信,却不知可汗竟为何会不辞而别?大帅已调令可汗所部即刻往石堡城助战攻城。”说完,便将手中兵符呈上。
阿布思定神问道:“你们大帅已然发兵?一共多少人马?”
“陇右、河西各部及新立左右神策军,共计步骑五万五千人。”独孤一字一句地答道。
阿布思听完暗暗点头,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说:“怎么说,他哥舒翰本就是我突厥本族,本汗岂会袖手旁观?既如此,便劳烦独孤校尉带路,与主帅大军汇合吧。”
独孤仍摸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先应承下来,喊上伯文后便一同随军继续朝石堡城方向进发。没走出多远,突然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响,一个女子声音唤着自己,回头一瞧,原来正是那日救下的阿布思公主。见公主迎面便冲自己发笑,独孤倒有些腼腆了:“公主殿下别来无恙,末将有礼了。”
“不用那些礼数,我们也不是才认识。”公主倒是爽快大方,而且汉语说得很地道,“上回都没来得及当面道谢救命之恩,听说,父汗的赏赐你也不要?”
“当时那般境地,想必换作任何一人都会出手相助,公主殿下不必客气。”独孤还是很拘束。
“你们汉人也真是麻烦,开口闭口公主殿下,叫我燕翎就好啦。”公主受不了来回客套,直接道出名讳,“你的名字我知道,独孤继,对不对?”
独孤面对燕翎公主的热情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诺诺就问回答。不经意间,独孤猛一抬眼,恰巧此时河原上夕阳落下,火红的余晖映在公主那本就红扑扑的笑脸上,更显得她那双宝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动人。
“燕翎公主一个女子,怎也会一道随军出征?”独孤顺势问道。
“要说起来,你们汉人家的女子才是养在家里。我们突厥女子从小就生长在草原和大漠,绝不会困在同一个地方。你救下我的那天,我本来就是去打探军情的。”燕翎公主一脸骄傲地介绍着自己。
独孤听了心中不禁暗自偷笑,即便是在突厥部族里,也都是男人出外放牧打仗,女人在家留守带娃。这燕翎因为是可汗公主,所以才有那么多与众不同的特权。况且那天她也是穿着现在这样一身红色马服,身上还挂着珠石饰件,哪个去刺探军情的会是这般打扮?知道她是在有意炫耀,独孤也就笑着随声附和罢了。
说完,燕翎公主从怀中取出一串玉石,递过来说道:“这串玉珠子是我自己亲手串的,送给你,就当是谢你那天出手相救吧。父汗的赏赐你可以拒绝,本公主亲自要谢你,总不能再拒绝了吧!”说完,将玉珠串放到独孤手中扭头便走。
独孤接下珠串还没来得及反应,见她没走出几步又回头笑着说:“记得下次见面叫我燕翎就好。”然后骑上马飞奔而去。留下独孤呆立在原地,望着她在马背上跳动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珠,揣进怀中,心中颇有滋味,但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