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支利箭穿过层层交错的树干枝桠,正中一只刚刚露头的野兔中心,那灰色的兔子紧蹬了两下腿,在地上划开了一些泥土后,便没了呼吸。
“吁……”裴恪口中轻轻发出勒马的声响,胯下骏马温顺地放缓了脚步,在死去的野兔身边踏着马蹄。
裴恪从马上跳下来,顺手拍了拍马背,仿佛之前所有的不快和愤怒都消散殆尽了,他走上前去,抓起那野兔的双耳,左手将野兔胸口的利箭猛地拔出,看着野兔那毫无生机,任由摆动的四肢,裴恪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簌簌,簌簌……”身后的密林里,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那声音十分急促,裴恪将手中的野兔丢到了马背上的竹篮里,回头向着声音的方向厉声喊道:“谁?!”
只见一个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裴恪面前,跪地大声说道:“陛下,出事了,太子殿下打晕了侍卫,跑出营帐了!”
“跑去哪里了!”
“看方向,似乎是……是泉河崖的方向……”
裴恪听闻,将手中的的弯弓狠狠地摔在地上,低声咒骂道:“这个逆子!”
随即,对着面前的士兵说道:“随朕回营,召集朕的卫兵,务必赶在太子到达泉河崖之前,截住他!”
“是,陛下!”
裴恪转身上马,猛地一挥马鞭,朝着营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太子营帐的后方,裴禹纠集了几个亲兵,于后山的密林之外,低声对亲兵们说:“你们几个,带好随身的绳索和兵器,随本宫一道,去泉河崖下寻人!”
众亲兵互相看了看,没有人敢应承,也没有人敢反对。
见众人不言语,裴禹的心中有些愠怒,当即将手中的短刀拔出,指向众人:“本宫的话,你们也敢违抗嘛!”
“属下不敢!”
“事不宜迟,赶紧上马,随本宫入林!”话音刚落,裴禹便立即牵过手边的骏马,双腿一夹,朝着密林的方向奔去。
众位士兵左右看看,也只好随着裴禹一起跑进了密林。
来到了泉河崖的边上,裴禹勒住骏马,跳下来,在悬崖边上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向下望去,将手中的马鞭朝着东侧一指,对着身后的亲兵喊道:“去那边看看。”
一个亲兵将绳索仅仅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另一个人则牢牢握住手中的绳索,缓缓向下送着,腰上系着绳索的亲兵小心翼翼地贴着崖壁向下落。
与此同时,裴禹又走到了西边,拽过两个士兵,指着西边崖壁的豁口处说:“你们两个从这里下去看看。”
这两个士兵遵命行事,也缓缓落下了崖谷之中。
裴禹将随行的亲兵全都安排下去之后,自己在悬崖边上来回踱步,那悬崖之下,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地狱一般,从上往下,根本看不到底。
“殿下,这绳索怕是不够长啊!”
“那就再加一条!”
“是!”
悬崖上又安静了一会儿,裴禹有些心焦,便探出头去向下面喊着:“看到什么了么?”
久久,从崖底传来了一个士兵的声音:“殿下,什么都看不见啊,这山崖太高了,绳索又不够用了!”
裴禹转过头来,向悬崖上的几个士兵大声问道:“还有没有绳索!”
“回殿下,没有了……”
“哎!”裴禹将拳头重重地打在了地上,没了绳索,探不到崖底,就没办法找到那两个人,一瞬间,裴禹的眼中仿佛看到了毓笙那灿烂的笑容,他跪在崖边,双手捂住面庞,口中默念着:“我一定要找到你们,我一定可以,就算是你们已经死在了崖底,我也要将你们带回来!”
“殿下!”
西侧传来士兵从崖底发出的声音。
裴禹惊得站起来,对着崖底喊道:“可是看到了什么!”
“殿下,这崖底什么都没有!倒是泉河已经开化了,会不会被水冲走了?”
刚刚才燃起的希望,瞬间就被浇灭了,东侧的士兵用尽全力爬了上来,对裴禹说:“殿下,东边实在是太深了,卑职探不到崖底,就连河水都没有看到。”
裴禹跌坐在地上,片刻之后,对着西边的士兵说:“把他拉上来吧,咱们顺着河水的流向去找。”
“是,殿下。”几个人齐心协力向上拽着绳索,不一会儿,西边探底的士兵便顺着绳索爬了上来,裴禹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就瞥见了他身上斑斑驳驳的血迹,那是被崖壁的岩石划伤的。
——毓笙,岩石这么尖锐,划到你的身上你会不会怕痛?
“陛下,前面就是泉河崖了。”前方打头阵的士兵向裴恪说道。
裴恪皱了皱眉头,下巴上的胡须微微晃动了几下,眼神之中流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气恼,在心中默默念着:“禹儿,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是否继续前进?”
“前进,朕今日,必须要将那个逆子捉回来!”
士兵们接到命令,纷纷冲出了密林,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土地,不远处,裴禹和他带来的士兵正在整理着随身的绳索。
见到裴恪的到来,裴禹顿时慌了神,竟然忘记了行礼。
裴恪轻轻驱使着马儿走向裴禹,他骑在马上,冷冷地站在裴禹的面前,面色如同三九的寒冬一般,话未出口,裴禹便觉得全身上下犹如落尽了冰窖里一般。
“父皇……”
裴禹这声轻微的话,顿时激怒了裴恪,他将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下去,抽在裴禹的身上,厉声呵斥:“逆子!你眼中何时有过朕!”
知道裴恪正在气头之上,裴禹便低着头,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身上的疼痛逼迫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裴恪轻轻跳下马,负手站在裴禹的面前:“朕听说,你打晕了侍卫跑出来?就为了来这里找那两个跌落悬崖之人?”
裴禹的头更低了,声音缓缓说道:“父皇,儿臣不甘心,这两个人从眼前就这么跌落了下去,万一还有一条生路呢!”
“放肆!”裴恪怒火中烧,鼻孔之中喷出的怒气,让胡须都轻轻颤抖:“你可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荒唐之言!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小吏,竟然敢公然违抗朕的命令,他们值得你这么做吗!看来你母后说得没错,你果然不是成大事之人!”
“父皇!”听到这番言论,裴禹本就不甘的心境,此刻又平添了一分绝望:“父皇,毓笙和顾居安,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儿臣可以不追究裴恒的责任,但是人,儿臣一定要救的……”
“你……”一听到裴禹心中还想着如何找到证据指责裴恒,裴恪的心中顿时烧起了愤怒的火焰,一时之间,怒火攻心,眼前猛然一片模糊,脚下也站立不稳。
“皇上……”几个士兵纷纷冲上前来,扶住裴恪,裴恪轻轻摇晃了几下,便在众人的搀扶下,勉强站住了脚,他用力甩了甩头,将眼前的景象重新看清后,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指向裴禹:“你……你个逆子……”
裴禹自知惹恼了裴恪,便跪地称道:“请父皇息怒……”
“你叫朕如何息怒!”裴恪气急败坏之际,伸出右腿,狠狠地踢向了裴禹的身上,裴禹本是跪着的姿势,被着一踢,便向后倒了过去。
裴恪命令着士兵们:“你们……你们把太子押回大营去,设几道枷锁,给朕严加看管!”说罢,又看了看裴禹身后的那几个士兵,目光之中透出一丝凶狠:“这几个……哦……这四个人,都给朕丢下山崖去喂狼!”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父皇,都是儿臣一意孤行,他们只是听令行事,与他们无关啊!”
“无关?”裴恪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裴禹:“怪只怪,他们听错了命令,把他们推下去!”
裴禹急忙起身向后跑去,却没能阻止那四人被猛地推下悬崖,山谷之中,回荡着凄惨的叫声,裴禹满脸不敢相信的惊诧表情,仿佛在忏悔,也似乎在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