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毓笙已经在这宫中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期间,虽然活动范围仅在昭阳宫附近,但好在萧皇后一心宠着毓笙,昭阳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性情温和,很快,毓笙便将与萱妃之间的不快之事抛在了脑后。
偶尔能够收到裴禹带进来的,关于顾居安的消息,得知他被安全送回了医馆,得知左右邻里这段时间悉心地照料着他,得知他伤势已经痊愈,能够照料自己的时候,毓笙便看了看那高高的宫墙,眼中竟流露出无限地向往,但很快,这种虚无缥缈的向往便被毓笙再一次压在了心底,有些事情,即便只是想想,也很让人无奈了。
萧皇后向皇上请了三次旨,想要给毓笙一个没有封地的郡主封号,但裴恪每每看到奏请,均不置可否,几次下来,萧皇后也明白了裴恪心中所想:他始终是无法改变心中对毓笙身份的偏执。
既然没有封号,那便不可享受郡主的俸禄待遇,毓笙自己倒还是尚不觉得有甚不妥,只是久而久之,别宫的下人们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说那毓笙虽久居昭阳宫,但始终无名无份,虽是上有皇后宠爱,但衣食均从简,与在宫外的生活并无什么区别,反倒是被各宫宫女嘲笑,嘲笑她不过是个野丫头。
毓笙这段时间一直留在房中养伤,对昭阳宫外的风吹草动都不甚了解,春羽平日里来探望她,也对这些事情闭口不谈。
半月之后,毓笙的伤势已经痊愈,是日一大早,便起身准备去萧皇后处请安,顺便带去了给皇后娘娘精心准备的评话段子。自己本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宫女,毓笙平日里不喜被人伺候,便放那个宫女随意走动去了,自己则挑捡了颜色尚算明朗的衣裙,稍作梳妆,便向正殿方向走去。
站在昭阳宫正殿门前,正逢后宫嫔妃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毓笙便知趣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后宫嫔妃请安完毕。
随着“吱呀”的一声,昭阳宫正殿大门被推开,萱妃先是高傲地抬着头,款款走了出来,一出门,便看到了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的毓笙:“哟,老远儿地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这儿,本宫道这是谁呢,穿得好似一只地鼠,这都是什么料子啊,呵,真是给皇后娘娘丢脸啊,真不知道皇后娘娘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野丫头。”
说着,萱妃便嫌弃地上下打量着毓笙,不屑地走开了,身后簇拥着的各宫妃嫔,也都在背后应和着,很快便离开了昭阳宫。
毓笙被萱妃这么一说,心中自然是不爽,虽是曾经被萱妃掌过嘴,但是心中这股子硬气始终无法软下来,刚想要抬起头反驳,冷不丁被身边的宫女拽了拽衣袖,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身在昭阳宫正殿,若是与萱妃起了正面冲突,怕是会让皇后娘娘下不来台,况且自己这一身的民间衣衫相比这宫中的绫罗绸缎,实在是不堪入目,但是毓笙并无银钱去置办,只得忍了忍,看着各宫嫔妃均已离去后,等了片刻,这才走进了昭阳宫正殿内。
萧皇后见到毓笙,却是一幅欣喜的表情:“毓笙啊,在房中养的可好?快来让本宫瞧瞧,这小脸儿,总算是恢复了呢。”
“谢娘娘抬爱,恢复得不错,今日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毓笙刚要跪地行礼,萧皇后却一把拦住了她,笑着说:“无妨无妨,不要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既然来了,就陪本宫多说说话。”
“是,娘娘,民女今日,带了些评话段子来,与娘娘说说看。”
刚准备开口说起来,便听得门外传来祝喜急切的通报声:“启禀娘娘,皇上在御书房内,宣娘娘前去议事。”
萧皇后惋惜地看了看毓笙:“真是不巧了,本宫今日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听到了,你先回去吧,改日,本宫再听听你说的段子,祝喜,起驾吧。”
毓笙起身行了个礼,看着萧皇后的仪仗走出了昭阳宫,自己便一个人向房中走去。
行至半路之时,毓笙看了看天色尚早,此时自己在萧皇后处也是无事,想到不久前萱妃的一番刻薄言论,毓笙虽是不喜装扮之人,但女儿家家的,听到这话未免心中有些难过,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走到了昭阳宫门口。
一个侍卫看了看毓笙,想要阻拦,最终却不予理会,毓笙知道,他是想着自己总归是深受皇后喜爱的人,并非完全被囚禁于宫中,便对侍卫微微一笑,在昭阳宫外随意走动着。
偌大的宫闱走廊之中,鲜有人走动,毓笙一边猜着宫墙之外顾居安的现状,一边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繁花似锦的花园门口。这花园不比前不久与萱妃发生冲突的花园,此处鸟语花香,更妙的是,此园四周被围墙包围着,仅在自己面前有一座小小的月亮门,穿过月亮门,便看到了这处绝美的花海。
慢慢走进这方花海,嗅着迎面而来的芳香,毓笙感觉自己积压已久的压抑心境慢慢得到了释放,被掌掴,被讥讽的那些不快之感慢慢地都随风而逝了,毓笙沉浸在自己发现的小天地里,长久以来在这宫中只有压抑隐忍,竟然在此刻多了一分惬意。
“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打醒了沉浸在美好之中的毓笙,随即,毓笙听到月亮门外,一个语言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毓笙虽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听得这个女声分外耳熟,便忍不住走进了些,侧耳细听,这声音不是萱贵妃又是何人?
“贱婢!你可知道,这白瓷香炉乃是圣上御赐的!”
“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也是无意间冲撞了娘娘的手下,望娘娘恕罪,望娘娘恕罪啊!”
毓笙顿时觉得,这奴婢的声音也甚是耳熟,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她是谁,便再走进了一些,躲在月亮门内侧,悄悄伸出头去,看着走廊之中的情况。
萱妃盛怒,指着跪在地上的奴婢大喊大叫:“无意的?!本宫倒是觉得,你们是被主子指使的吧,你家主子是不是看到本宫深受皇上宠爱,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所以才派你们前来打碎了本宫的宝贝!说!是不是!”
而地上的宫女,只是不住地磕头,话语之中已经有了哭腔:“不是的娘娘,确实是奴婢不小心,您惩罚奴婢吧……”
毓笙仔细望去,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正是昭阳宫中的小宫女兰儿。而兰儿只顾着哭,却忘了辩解,虽然这整件事情其实是萱妃娘娘身边捧着茶炉的小太监故意撞向兰儿的,但是兰儿入宫不久,今日又得罪了萱妃,心中早已是怕得不行,哪里还知道辩解。
“罚你?当然要罚你,就在此处,先赏你三十笞杖,拖下去,给本宫打!”
兰儿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萱妃身后,两个侍卫拉起跪在地上的兰儿,将其摁在地上,很快便取来了两块木板,兰儿心中立刻慌了,口中也是慌不择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给本宫打!”
眼看着侍卫手中的木板就要打在兰儿的身上,毓笙终于看不下去了,飞快地跑出了月亮门,不理会萱妃,反而直接冲向兰儿两侧的侍卫,一把推开他们。
萱妃被突如其来的毓笙惊到了,但很快,她的脸上便多了一丝嘲讽:“我道是哪个不懂事的野丫头呢,原来又是你,看样子,上回是没吃过苦头啊!”
“萱妃娘娘不过是一个妃位,兰儿又不是你宫里的人,笞杖之刑是一宫之主对宫人施行的,你怎可用,就不怕我去告诉皇后娘娘嘛!”
没想到,毓笙此言,反而遭到萱妃的冷嘲热讽:“呵呵,真是笑死本宫了,你说什么?别以为是皇后宠爱的人,就可以对本宫大呼小叫,别忘了在这宫里,你可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