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瞪大了眼睛，“可是祁少爷……”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眼睛底下的，是绝望吗？
祁渊猛地把面前的人扯进怀里，将自己的头埋在面前人的颈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聚德这种姿势能带给他不一样的安全感，就想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用这种姿势趴在自己娘亲的身上，“别动。”
清风虽说已经在小倌馆带了有一些日子了，可在祁渊的庇护下，他还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有这样亲密的举动，难免有些想要挣扎，可听到祁渊的那一声别动，清风还是没忍住，停下了挣扎。
祁渊根本没办法说，自己究竟有多羡慕林锦茉，如果可以的话，他何尝不想时时刻刻待在自己的亲人身边？
在旁人眼里，祁渊现在是逍遥楼的庄家之一，是京城中除了林易峰之外最最热门的人物，若不是早就认定了自己不喜欢女人，祁渊现在的桃花，远不会比轩辕朗或是林易峰少。
……
两个人用这个姿势维持了好久，过了半晌，祁渊才淡淡的开口。
“在你眼里，是不是不愁吃穿，就是不苦命？”
在旁人看来，祁渊是天之骄子，祁天明京城府尹的位置，足够让他在起跑线上就不知道领先了别人多少年，可他开心吗？
他不停的用自己的玩世不恭来掩饰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是那样的无忧无虑，简直是，一个完美的人。
可他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人从眼前消失的痛苦。
他并非没有像林易峰那样的武学奇才，只是他一心想要学医，他记得，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可偏偏要接受这样的现实，那个时候，娘亲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父亲让自己送过去的饭菜，娘亲总是一点不剩的吃下去，可她还是一天天的消瘦，苍白。
祁渊不知道母亲究竟得了什么病，可他知道，爹不敢面对娘，他总是在门外偷偷的看着娘亲把饭吃完，可从来都不踏进房间一步。
他喜欢凑在娘亲身边睡觉，因为娘亲就算生了病，身上也总是暖洋洋的，让他觉得安心。
直到有一天早上，他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想要把娘亲叫起来的时候，躺在榻上的人，早就没了体温。
有人说，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流逝是最可怕的，可那个时候的祁渊，真的觉得就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心脏，像是一种窒息的感觉，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祁夫人的葬礼上，祁渊没有落泪，一滴泪都没有掉，他眼睁睁的看着下人钉棺，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点一点的被钉在那么封闭的箱子里，祁渊没哭，他觉得自己的娘亲像是解脱了一样，毕竟生病的滋味是在太难受，若是不用受罪了，于她而言，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这么多年，无论面前的人究竟有没有能力给他诊金，祁渊从没拒绝过给别人看诊，只是他不愿意让那些忍受痛苦的人继续苟延残喘，活着受苦，自己痛苦，身边的人，更是痛苦。
清风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思绪游离，这么多年，他过得是人下人的生活，在进这个地方之前，他甚至没有吃过几顿饱饭，可是……
清风扁了扁嘴，“与我而言，粗茶淡饭，只要自己在意的人在身边就好了……”
……
“你能明白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的痛苦吗？”祁渊有些激动，面前的这个人，分明就什么都不懂，他手中的酒因为激动全都洒在了清风身上。
可面前的人却无动于衷，过了半晌，才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我当然懂……”
祁渊没再说话，好像就在这一瞬间，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见面前的这个人的时候，就格外的熟悉。
祁渊继续喝酒，清风却不再抚琴，而是倚着窗框，很久都没有说话。
“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府吧。”祁渊明明喝了很多酒，可还是保持着清醒，看着窗边那人的侧影，隐隐的觉得有些心塞。
清风慢慢的转过身来，对着祁渊浅浅一笑，“祁公子喝多了，天色已晚，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一个沦落风尘的人，哪里还有资格离开，这小小的一间房子，于他而言，已经是个不错的安身立命之处了，好在他遇见了祁渊，才免于出卖肉体，哪里还敢奢望能走的出这个地方呢？
“我已经向掌柜要了卖身契，这里还有银两，你在附近寻个地方，想办法谋生吧。”
祁渊苦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像她这样的一个人，就是和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格格不入呢。
……
祁渊独自一人在街上漫步，这偌大的京都，他偏偏又走上了那一条路。
“祁府啊……”
祁渊仰着头看着门口的匾，感觉自己有些可悲，自己这个祁家的二少爷，又算得了什么？大哥是庶出，早早地就去另谋出路，自己的这个弟弟和自己同父异母，虽说感情不错，可现在的后母依旧看他不顺眼，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害自己，若不是他有医术傍身，恐怕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吧。
祁渊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穿着孝服跪在灵前的时候，自己那个和娘亲日日恩恩爱爱的爹爹，已经带回了一位新的侧夫人。
那是娘亲离世之后，祁渊第一次掉眼泪，不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娘亲感到不服。
“吱呀——”祁家的大门早早地打开，老管家拿着笤帚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这才缓过神来，看见了面前的人，“二……二少爷……”
祁渊仰了仰头，把眼眶中的泪水强忍了回去，“童伯，好久不见。”
祁渊转过身，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让他觉得，值得留恋的事情……从前，以后，将来，都不会有了……
“二哥！”充满童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祁鑫也不知道为什么气的这么早，竟然正好遇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