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前方值班改为24小时轮换制,这种工作时间制给孙家带来极大不便,好在孙斌兄弟俩放暑假了,可以帮得上一些忙。
一放暑假,李兰英就把孙正非带到前方工地值班,值班室在拦河大坝后面半山腰上的一处大型拌合楼边,像这样的大型拌合楼,工地上有好几座。
值班地点的拌合楼处于停产状态,很安静,很难看到一两个人,李兰英带着儿子四处转悠,熟悉环境。
“老妈的钢筋头子就是在那些仓面里捡的。”李兰英指着不远处山坡上的混凝土仓面,又说道:“老妈在那些仓面里爬来爬去,好辛苦的呢。”。
孙正非望着母亲所指的方位,他没有去细思母亲所说的辛苦,也没有往心里去。
“老妈有一次在170高程等班车,等了好久才知道那天班车不到170高程来了,要到270高程才有班车坐。”李兰英带着儿子走到一处开阔的悬崖边,她指着河对岸陡峭山体中,连接山底公路与山腰公路的一条羊肠小道,轻松说道:“为了不错过上面的班车,老妈只好背着一工具包的钢筋头子,沿着那条小路往上爬,爬到半路,老妈就实在没有力气了,只好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老妈刚刚爬到那上面的公路上,班车就来了,要是再晚个五秒钟,老妈真不知道那天要什么时候才到能家。”
神经大条的孙正非看着对面山间的羊肠小道,脑间浮现出一幅瘦小的母亲背着工具包在小道上艰难爬行的画面,可能是因为李兰英诉说事情经过的语气过于轻松,孙正非只觉得母亲会累,但他并没有用心去体会母亲到底累到什么程度。
“妈,你不能老是批评我,尽说我的缺点。”陪着母亲转悠的孙正非突然想到自从父亲生病后,母亲对他只有苛求指责,几乎没有过表扬,趁今天母亲心情好,孙正非赶紧提出抗议。
“书上说了,父母亲要多看到,多发现孩子的优点并表扬他们,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孩子更加自信。”孙正非担心母亲过多的指责会让自己不自信、变得自卑,他想用书上的道理来说服母亲。
“你不一样,你只要自己取得一点成绩就会骄傲自满,尾巴就会翘到天上去。”李兰英轻描淡写般说道:“老妈又没神经病,你看老妈几时说过你哥。”
“老妈说的还真有道理,自从父亲身体慢慢好起来之后,自己就在学习上松懈了,看来自己还是得改改容易自满的毛病。”无话可答的孙正非暗思道,此时,孙正非隐隐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能化压力为动力的人,压力越大动力就越大,压力越小自己就会松懈。
孙正非轻易被母亲说服,他不再担心自己性格可能会变得不自信,他决定把母亲当成一面镜子,自己就像唐太宗,母亲就是专门指出自己错误的魏征。自己要有唐太宗一样的气魄肚量,做到知错能改。
李兰英交待完工地值班事宜,就搭乘下午三点多钟的班车返回X江镇,代班的孙正非要次日早上七点半后才能返回。
孙正非的性格里有随遇而安的因子,母亲回家后,孙正非也不觉得寂寞,反倒很享受这份难得的孤独宁静。
拌合楼旁靠悬崖边有一排平房,其中有一间是保卫值班室,值班室中间斜放着一张床板,床板上摆着卷起的被窝铺盖,周围有一些零星废材。
屋外太阳大,孙正非就躺在床板上看通俗小说《呼家将》,孙正非生怕有人来偷设备而担不起责任,他每隔个三五分钟就爬起来,悄悄走到窗前观察屋外的动静;每过半个小时,他就会围着拌合楼巡视一个大圈,还真有点草木皆贼的味道。
孙正非来来回回折腾了几个回合,直到太阳下山,他也没有看到个人影,孙正非这才摸清了一点门路:这种没有开发的深山峡谷里,很少有老百姓居住,那就更没有偷东西的人来了;现在施工人员都在河对面大坝上施工及大坝底部施工,因此,这个拌合楼没有工作人员闲留。
孙正非安下心来,他逍遥地坐到了屋外悬崖边平台上,静静地体会日月星辰的微妙变化,同时,孙正非为自己能帮母亲分担工作而高兴心安,他也是对家里的有贡献之人了。
每当值班点的拌合楼开机拌制混凝土时,值班点就会变得人多车多,这时,李兰英就会同儿子一起从早上值班到下午三点多,她才搭乘班车返回X江镇,孙正非估计是母亲怕人家知道她总是让小孩子单独值班,怕影响不好。
每到夜里八九点,孙正非就把床铺搬到屋外水泥坪。
“以前听爸爸讲雪域高原上,边远哨所里的战士们都很孤独很艰辛,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是孤独了。”躺在床铺上静望璀璨银河,孙正非思绪万千:“那些战士是为了守护身后的祖国而不怕孤独不怕艰辛;我是为了家庭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我不怕孤独;那些深山里的出家人是为了什么不怕孤独呢?”
离拌合楼一百米处的山体中,有一个地质平行勘测探洞,探洞高五米,洞顶的不少地方有水滴滴下,因洞里十分凉快,孙正非经常到洞里打坐,锻炼眼力。
李兰英从没有要求孙正非去捡些钢筋头子,孙正非下班时,工具包里就装着两个空碗和一两本书,很轻。孙正非在坐班车返回X江镇时,特地留意了同车下班的工人师傅们所带的东西:
有些工人师傅两手空空,估计他们的工具、饭碗是放在前方的铁棚子里;还有些工人师傅背着个工具包,包里就一个大铁碗或锤子等小工具,工具包显得很空很轻。
孙正非想着母亲下班时,背着个鼓鼓囊囊又重的工具包上车下车走回家。母亲的行为举止,一定会在下班的人群中显得很另类,尽管母亲都会在工具包上搭一件外套做掩饰,那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有心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母亲是偷了公家的重东西回家,那怎么就没有人指责母亲呢?毕竟母亲的工具包里装着公家的几十斤钢筋头子。